第86章 夢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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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眼,眼前的場景如夢境般再次變幻。

他竟然又回到了那個院子,那個繁花似錦、芳香撲鼻,宛如人間仙境的地方。

玄錦的神情有些木然,明明上一秒他還在神魔大戰的現場,現在卻出現在了這裡。

他有些茫然的環顧四周,熟悉的景緻,還有那隻,十分眼熟的黑色的鳥兒。

恰巧此時,旁邊的三青仰頭望著他,嗔怪道:“你來了,怎麼這麼慢?”

還是那道熟悉的聲音,一字不差。

就彷彿一切回到了之前,而後麵的那些,都隻不過是他的妄想。

這次他依舊冇有開口,然後就聽到了三青口中那熟悉的話語,“你怎麼出去一趟,就不愛講話了。”

玄錦依舊冇有說話,他已經有些分不清此刻究竟還是不是幻境,還是說他從始至終就冇有離開過這個院子。

自從看到黎和他如出一轍的樣貌,他就不禁開始懷疑一件事情。

那就是,神尊黎與他之間,是不是有某種特殊的聯絡,不然怎麼解釋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

其實他心中,隱隱有一個猜測。

隻不過他一直在否定這個猜想,因為神是由天地而生的,消散了就是徹底消散了,不可能還留下什麼一魂一魄,再去經曆人間輪迴。

見他一直不開口,三青有些不滿,嘟囔道,“行了,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你這次一定隻是暫時回來的,我就知道這個地方根本就留不住你。”

玄錦一驚,之前三青說的不是這句話吧,難道他們的對話,還真會因為他的決定而改變?

然後下一秒他就發現自己想多了。

“黎,你這次會留下多久?”三青神色落寞,語氣中,更是止不住的添了幾分失落之意。

這句話,玄錦十分熟悉,之前那一次他這麼說時,自己還回答他,然後就收穫了對方的一番勸解。

喏,就像現在這樣。

“你可是神尊,這天地間又有什麼能夠桎梏你,你這麼問我又有什麼意思,難道我想讓你一直留下來,你便能一直留下來了麼。”

“我隻是不甘心,隻是不甘心,你如今一意孤行,遲早會遭到天道的反噬,到時候身死道消,就連存在的痕跡也會被抹去,我和你認識也有萬年了,唯獨這件事上我不懂你。”

“黎,難道這就是你期盼的下場麼?”

一模一樣的對話,唯獨不同的是,玄錦這次一句話冇有開口,而三青就像毫無察覺一般,自顧自說著和之前同樣的對話。

玄錦漸漸意識到,或許不是他能改變故事的走向,而是這就是原本的故事走向。

既然如此,玄錦不打算在原地待著了,他打算進屋看看,先前黎和他交代的那些,他已經全然清楚了。

隻是他始終不明白,他為何是會被那個選中的人,黎這般對自己抱有期待,認定他一定會解決那件事情,真不知道他是高估了自己呢,還是對自己的期待高過了頭。

但事到如今,如果不按照黎的要求去做,到時候他彆說要報仇雪恨了,就是他自己都有可能再度成為彆人手底下的棋子。

他最厭棄成為他人手中的棋子了,那種命運不由自己掌握的感覺,令他十分厭惡。

他試著推院子裡關著的房間門,試了幾次,這些門大多都推不開,就在他以為這些院子是幻境時,就這麼隨手一推,這扇門居然開了。

說實話,他原本都冇有抱什麼希望,冇想到這扇門居然在他麵前就這麼被推開了。

他默默回頭看了三青一眼,發現三青還在喋喋不休,根本冇發現他麵前冇人,這場景也著實夠詭異的。

隻是不知道這裡到底是虛幻的,還是真實存在的。

玄錦走進了,那扇被他意外打開的門,屋內佈置簡單得讓人意外,書架、茶幾、案牘等日常擺件,一目瞭然。

太中規中矩了,歸渠道簡直不像一個神尊的房間,硬要說有什麼特點的話,那就是這個房間的書架多了些,書架上擺放的書籍也多了些。

這個房間大概類似書房。

不過也不能理解,都說神最孤獨,也許那些無人陪伴的歲月,他就是靠這些書慰藉人生。

既然這間房是唯一一個能打開的房間,那就說明在這間房間裡,至少會有能派上用場的線索。

既如此,他便將整個房間都找了個遍。

書房中,他自然不會錯過那些書籍。然而,除了桌案上翻開的那本小人書外,其他書籍皆是空白頁麵,毫無內容。

而那本打開的小人書,所繪也不過是幾個打架的小人。

難道是他多想了,這裡真的冇有線索?正當他側臉回顧時,留意到書架下方似有何物被壓著。

湊近一看,竟是一個巴掌大的錦盒。

這錦盒,看著有些眼熟。

玄錦眯眼回想,這不正是暗室中黎放在陣法中間的那個嗎?

他趕忙將錦盒取出,放在眼前仔細端詳,果然如出一轍。

線索是否會在這盒子裡?

玄錦試圖打開錦盒,卻發現上麵上了鎖。

一般而言,這樣的鎖,稍使些力道,藉助外力便可打開。

可無論他如何嘗試,這鎖都毫無動靜。

尚未等他研究出開啟盒子的方法,便感覺周圍地麵開始晃動,瞬間天旋地轉。

不僅如此,他身邊的場景也開始切換。

而玄錦手中的這個錦盒,猶如一把關鍵的鑰匙,隻要他拿到手,這幻境便會徹底消失。

的確如此,四周的一切都消失了。玄錦眼睜睜地看著周圍先是一片虛無,隨後場景飛速變換,他似乎又回到了三青神殿。

可記得,當初他和彥殊明明是站在神像後麵,此刻卻佇立於神像的正前方。

原先看神像時,神像的臉上籠罩著一層朦朧的迷霧,如今卻是清晰可見。

那張和他近乎一樣的臉,就這樣靜靜地凝視著他。

麵對著這和自己一模一樣且碩大的麵龐,靜靜地凝視著自己,著實詭異。

對了,怎麼隻有他一個人,彥殊呢?

剛纔進門的時候,他就覺得不對勁,彥殊怎麼冇跟著他一起進來?

玄錦不知,彥殊哪裡是不想,他是根本不能和他一起進來。

那兩扇門原本就是為他們兩個人準備的,每個人隻能打開其中的一扇。

他先打開了其中的一扇,那自然彥殊就打不開他打開過的那扇門了。

而比起玄錦在門內經曆和看到的那些畫麵,彥殊著實要更慘些。

他回到了自己年少之時,那時他住在邊陲的魔域森林。

因尚未覺醒魔族血脈,且半人半魔的身份,他常遭欺淩。

說他半人半魔,其實並不準確,他不知自己雙親是誰,也不知道自己來自哪裡,從他有記憶起,他就住在魔域森林。

而且那個時候,和他差不多的小孩兒比比皆是,所以他最初也隻當自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

魔域森林,雖名為森林,卻是個弱肉強食、以強為尊之地。此地乃人族與魔族交界,所以有許多半人半魔的被棄孩童。

這些孩子身具一半魔族血脈,不僅受魔族歧視,也遭人族憎惡,多半難以長大。

“小雜種,你今天怎又來了,竟冇餓死?”彥殊一睜眼,便見一人趾高氣揚地指著他鼻子說話。

也不知道這個幻境是由什麼構成的,他現在變成小時候不說,就連身體裡的力量也受到了壓製。

但即便身體變小,修為被壓製,被人這般指著鼻子罵,他眼中的滔天恨意也難以掩飾。

那人大驚,似被他眼中濃烈的恨意嚇到,冇想到一個小小的孩童,眼底竟有如此恨意。

“小雜種,你這是什麼眼神,敢這樣看我?你們這種不人不鬼的東西,本就不該活在世上。”

或許是有些害怕,他說完後倒退半步。但隨即想到,自己為何要怕一個孩子,便又往前走兩步,甚至一腳踹在彥殊身上。

彥殊被這一腳踹得踉踉蹌蹌,直接跌坐在地,就連喉間都有一絲腥甜的氣息。

他此時不過是個六七歲的兒童,被這麼硬生生的踹上一腳,傷的著實不輕。

不過,他依舊默不作聲,這一雙眸子死死的望著這個男人,他如何能忘記這張臉,在他幼年時期,對他百般欺淩的臉。

若是放在平時,彆說近他的身,就他這樣的早就被大卸八塊,挫骨揚灰了,又如何能夠這般趾高氣揚的在他麵前叫囂?

而那人踹了一腳之後似乎還不解氣,上前一把就將彥殊給提溜了起來,一把抓住他的喉嚨,惡狠狠道,“小雜種,你還不服氣,就你這種賤命一條,我想弄死你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敢惹怒我,我不會讓你有好下場的。”

喉間遭受擠壓,呼吸不暢,他不由咳嗽兩聲,一雙小手死死的抓住對方的手臂,用力掐著對方。

哪怕他現在力量被壓製,他也絕對不會讓這個人好過。

彥殊是下了死勁的,對方感受到痛,手中的力道自然就鬆懈了幾分,彥殊便趁這個時候掙脫開來,拔腿就跑。

雖然身形矮小,但勝在靈活,但那個人反應過來的時候,根本就追不上他了。

再找到一處相對安全的地方,彥殊才微微鬆了口氣,這個地方有多險惡,他不用再見識了,畢竟是他從小長到大的地方。

很少有人知道,他小的時候曾經有過這麼一段生活。

在所有人眼中,他都是那個運籌帷幄,心機深沉,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魔尊,而像他這樣的人,小時候卻有著這樣的一段經曆。

先前和玄錦說過,他小時候在邊陲過得不好這件事,其實不是假話。

他這人說話,向來都是真真假假,讓人難以捉摸,有時連他自己都幾乎忘卻了那些真實的經曆。

對剛纔那個人,他記得一清二楚,那老傢夥仗著自己年長,不要臉麵,專挑幾個像他們一樣瘦小的孩童,教唆他們去偷竊。

倘若得手,他會賞賜一些食物;可要是空手而歸,不僅冇了吃食,還免不了一頓毒打。

人命如草芥這種現象,在這裡體現得淋漓儘致。

那些原本就討人嫌的孩子,就算被打死,也無人在意,更無人為他們撐腰。

而那時候的他,不過也是那些孩子當中的一個。

若此時還是小時候的他,恐怕隻能找個角落埋頭痛苦,然後再屁顛屁顛的回去,聽任那些人的欺辱吧。

畢竟他小的時候的確是有點傻。

可惜,今時不同往日,他也不是小時候的自己,更不是以前的他,他可不會哭泣,更不會覺得難過,隻會有著滔天的恨意,然後再想方設法的給報複回去。

而他的報複,向來是以牙還牙,加倍奉還,不死不休的。

即使這是幻境,即使這是他的某段記憶,即使這一切都是虛妄,但對方踢他的那一腳,他定要加倍償還。

而且,要狠狠地還回去!

循著記憶,彥殊來到那個人的居所,趁他未歸,在他家水井中投入大量毒藥。

不僅如此,他還趁著夜色潛入,對著那具已經冇了氣息的屍體,猛踢幾腳,還了白日他踢的那一腳。

然後再順便放了一把火,將那住處燒得片甲不留,若不是力氣小,他定要將其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冇辦法,畢竟他現在力量有限,也著實冇有其他折磨人的手段。

哦,你問他毒藥從何而來?

那彥殊會笑的十分坦然,道:“偷的。”

冇錯,就是偷的,而且是從彆人身上偷來的,當然他偷的肯定不止這一樣東西。

隻不過剛纔投毒的時候,他將偷來的毒藥,所有的,全都一股腦投進他家水井裡。

那裡麵的致死量,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了也冇救了。

待他做完這一切,彥殊才找了個地方,開始理清思緒。

首先,因為兩扇門中消失了一扇門,他便打開了另一扇,緊接著他就忽然變成了小時候的他,一個隻有七八歲的身軀,還冇有任何的修為。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打開這扇門,會回到小時候,但即便是回到小時候,他的眼中也容不下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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