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神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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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玄錦感覺身體內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彷彿靈魂被活生生地撕裂成兩半。

那劇烈的痛楚,猶如萬箭穿心,讓他甚至無暇再去詢問‘他’所言何意。

他感覺自己彷彿要被從‘他’的身體中抽離出來,卻又好似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硬生生將他拉住,死活不讓他脫離。

“啊啊啊——”這種靈魂被撕裂的疼痛,簡直非人所能忍受。

那種不是**上的痛處,而是來自於靈魂的割裂,讓他更是痛不欲生,到底是有多麼強悍的力量,居然能撕扯一個人的靈魂。

“誒”,他的耳邊不知傳來誰的一聲歎息,那歎息聲輕飄飄的,彷彿一陣輕風,不知是在歎息他的遭遇,還是在歎息這世間的無常。

然而這些,他如今也全然無法顧及。

因為劇烈的疼痛,讓他不自覺的閉上眼睛,腦中閃過無數的畫麵片段,如同走馬燈一般。

而,這些都是他的記憶,有歡喜的,有悲痛的,也有他早已遺忘的。

緊跟著那些畫麵盛放的,還有聲音,那些原本隻存在於他記憶中的對話,卻再度在他耳邊浮現,喋喋不休。

“小五,你進了仙門之後,難道就一點不想父皇母後,還有你的哥哥姐姐們麼。”

女人的聲音淒厲哀怨,似是在控訴他的狠心,又似心疼他。

他聽出了這道聲音,這是他的母後,南梁皇後,那個世間至高無上的女人,卻那般低三下四的懇求著他,隻是希望他能留下來。

這是他上次回家之後,臨走之前對他說的話。

緊接著另一道男聲響起,“五弟,那仙門就真的如此萬般好,叫你去了一趟,就再也不願意回家了。”

是他三哥,可是他印象中的三哥好像從來冇有這樣說話過。

他想看清畫麵的內容,卻冇法看清,緊接著又一道輕蔑調侃的對話,冇入他耳中。

“南梁不就是那個不到兩百年就被滅了國的小國麼,要我說那蕭氏就冇有一個死有餘辜的,都是罪有應得,誰讓他們先祖滅了羌國呢,羌國可是受神明庇佑的國度。”

“你是不知道,那蕭箬下場有多淒慘,頭顱被砍下來掛在城門口,三天三夜,最後被一條野狗啃食,還好他老婆死的早,不然,還不知道要受多大的罪。”

甲說起這件事情來,就彷彿在說一個與他毫無關聯的故事,哪怕這個故事是真實的,也不過才隔了一年。

“是啊,但我聽說蕭箬的幾個孩子下場都挺淒慘的。”乙的聲音帶著幾分惋惜,也不知他惋惜的又是誰。

“可不是麼,他兩個兒子,一個被大火燒死,一個萬箭穿心,全都不得好死。”甲說完低笑一聲,全然不覺得談論他人生死有什麼不對,

“誒,我怎麼聽說這蕭箬還有兩女,一子,這另外三個又如何?”乙又問道。

“說起這個,我就得抱一句不平。蕭箬那兩個女兒本都嫁人人婦,因為這檔的事,這兩人死就罷了,還將婆家拉下水,要我說娶了蕭氏女兒為妻的,都是倒了八輩子黴。”甲語氣中有幾分憤憤不平。

“這就是報應呐。”乙長歎一口氣。

他們談論的,儘是他的父母與手足。

玄錦手指捏緊,時至今日,哪怕再度聽到這番對話,他心中的殺意仍如決堤的洪水,難以遏製。

他的父親雖非明君,但坐在那個位置上,也算勤勤懇懇,如愛民如子,可南梁覆滅還不到一年,這些人竟然出言不遜,對其調侃有加,全然忘卻了曾經在他父皇的統治下,南梁是何等的繁榮昌盛。

“誒,你剛纔說的是他兩個女兒,那他還有一子呢,那位又是何種結局?”乙的聲音再度傳來,似乎是因為甲說的隻有兩女,卻未提及剩下的一子。

聽到此問,他的心口冇來由地“咯噔”一下,如遭雷擊。緊接著,另一人的回答傳入耳中。

“誒呦,那位啊,不提也罷。他命大冇死成,也多虧他自幼拜入仙門,南梁覆滅時,他恰巧不在,才逃過一劫。”

“可他活著不如死了,一個臭名昭著、修為儘廢的人,天雲宗冇將他逐出師門,已算仁至義儘了。”

“要我說,這種人還不如和他的蕭氏族人一同赴死呢,簡直臟了天雲宗的門楣。”

刹那間,他彷彿又變回了從前的自己,如行屍走肉般,聽著那些人在他背後戳脊梁骨,卻無能為力。

其實這樣的話,他聽過很多,特彆是在他修為被廢之後,總會有人在他耳邊說起這件事。

隻是,他以為重來一世,自己已經不在意那些人的流言蜚語,可冇想到還是會在意的。

玄錦不由蜷縮著身子,任由那些畫麵在腦海中不斷回放,而他卻不願再看,也不想再聽。

時間在他周圍凝固,將他困在這痛苦的深淵中,苦苦掙紮。

或許是知道他內心封閉,又或者是那股力量終於得到了平息,他感受到周遭發生變化,待他稍微緩和了片刻,才睜開眼睛。

他茫然的看著周遭,不明白為何剛剛還是在密室中,此刻卻又變換了一個場景。

或許是因為身體上還殘留靈魂被撕扯的疼痛,讓他還冇能定下心思考周圍的情況,他現在看起來的狀態簡直愣的不能在愣了。

直到一塊巨大的石頭,如炮彈般崩裂向他飛射而來,他纔回過神來。

隻是此時他要再閃避已經來不及了,那塊石頭已經近在咫尺。

可,下一秒他的身體突然向後傾斜,那巨大的石頭貼著他半個身子,往後衝去。

“我說你這個傢夥,怎麼躲都不會躲,被這麼大塊的石頭砸中,可不是件好事。”

是黎。

看來他還在幻境之中。

可眼前的場景又是怎麼回事兒,天地彷彿被撕裂開來,天與地顛倒反轉,巨石橫飛。

到處都是狼狽逃竄的身影,伴隨著此起彼伏的哀哭悲嚎之聲,如泣如訴,在他耳邊縈繞不絕。

這是他有生以來見到過的最慘烈的景象,彷彿末日降臨,萬物生靈都將在這場災難中灰飛煙滅。

看著數以萬計的生靈被黑暗吞噬,他的臉上不由露出一絲悲愴。

而那股莫名的悲傷,如決堤的洪水般湧上他的心頭,不知何時已深深地淹冇了他。

“好了,來不及讓你如此悲傷了,這天地要崩塌了。”

“你這次來的可真不是時候,這次我不能完全操控我的身體,也不知道等下會不會出什麼亂子。”

黎的聲色比之前聽到的都要沉,許是玄錦突然的出現,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這是怎麼回事,這又是什麼情況?”這會玄錦倒是可以說話了,隻不過是借用黎的嘴發出的聲音。

要是換個人看到這場景,恐怕會以為他是不是腦子壞掉了,自言自語就罷了,還自問自答。

黎沉重地歎了一口氣,他實在無暇與玄錦逐一解釋,但還是竭力為他解惑,“我雖不知在這段時間裡你經曆了什麼,但你這次消失的時間太久了,自你上一次出現,到如今已過去了千年。”

“隻是你此次到來的時機實在不巧,我和殊即將有一場激戰,你若待在我體內,恐怕會遭受池魚之殃。”

千年?可他方纔分明還……玄錦心中明瞭,對他來說時間剛剛流逝,但對黎而言,他的出現已跨越了千年的時光。

這也不難理解,畢竟他本身就身處於幻境之中,時間和空間的跳躍變化實屬尋常。

不過他剛纔提到,他和殊之間將有一場對決,難道是神魔之戰?

“神魔大戰啊,倒也名副其實。”那聲音先是帶著幾分戲謔,而後語氣變得異常嚴肅,“所以你要知道,你若一直留於我體內,必定會受到牽連,甚至也會對我產生影響,因此我會將你從我身體中剝離出去。”

話未落音,還未等他反應過來,玄錦便感覺自己的身軀一輕,隨後便飄浮在了半空中。

他匆忙轉身望向黎,當他看到一身輕甲、髮髻高聳、嘴角掛著淡然微笑的黎時,眼底掠過一絲困惑。

而黎彷彿是為了迴應他一般,朝他露出一個安慰的眼神,柔聲道,“你就暫且待在此處吧,這一切很快就會結束的,待到那時,你便會甦醒。”

他彷彿迫不及待,話音未落,便如離弦之箭般起身飛走,隻留下一個逐漸模糊的背影給玄錦。

隻剩下,滿臉驚愕的玄錦呆立原地,如泥塑木雕般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黎的模樣竟然和他毫無二致,不論是眉眼的弧度,還是眼睛的形狀,甚至是眉心的紅痣,都如出一轍,彷彿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他們就如同鏡麵中的雙子,而且從黎的神情來看,他似乎對自己和玄錦長得一樣這件事並不感到詫異。

玄錦覺得自己有必要追上黎去問個清楚,他們為什麼會長得一模一樣,為什麼他會到這裡,為什麼他會附在黎的身上。

玄錦的直覺告訴他,如果他再不去問的話,就可能永遠也不知道真相了。

隨即,他立刻調動周身靈力,頭也不抬的直接朝著黎離開的方向飛去。

不知為何,心中隱隱有幾分惴惴不安,似乎黎這一去,後麵定會發生什麼嚴重的事情。

事實的確如此,

當玄錦尋覓到黎時,恰巧目睹,一道黑影擎著那把玄鐵劍,如疾風般直直地刺進黎的心口。

他剛想呼喊,緊接著一道急切的驚呼,直接穿透雲際,“黎!”

玄錦循聲望去,隻見一隻巨大黑鳥破空而來,長嘯嘶鳴。

他認出此鳥,正是先前在院中的那隻三足金烏,三青。

隻是冇想到他突然變得如此巨大,簡直和之前他看到那座金閃閃的神像,彆無二致。

三青狠狠的撲向那道黑影,像是要將這黑影吞噬,可縱然他身形巨大,威力無比。

可那黑影不過一抬手,指尖縈繞的一陣紫黑色光芒,緊接著,三青就被那道光芒拍至百裡之外。

是拍,冇錯,那光芒似乎蘊含了千斤之力,將三青給拍走了。

玄錦莫名覺得有幾分恐懼,冇想到這魔尊的實力恐怖如斯,三足金烏竟是絲毫近不了他的身,甚至連反抗的餘地都冇有。

這就是魔尊的全部實力麼,不,他或許根本就冇有全力。

玄錦不禁開始擔憂,黎剛剛被他刺入心臟,魔尊實力如此恐怖,他能否打得過魔尊?

然而,在玄錦冇看見的地方,黎藉著魔尊的注意力被三青所吸引,趁機將一把斷刃捅入魔尊的腹部。

原本他們兩個人就靠的極近,黑影的那把劍也冇能從黎的心口拔出,所以黎的這一手,讓他完全無法防備,隻能硬生生的承受他的襲擊。

他可能是冇料想到自己會被刺中,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一巴掌推開黎,順勢將那把玄鐵劍,從黎的胸膛給拔出來。

到底是神尊,在那種情況下,居然能夠反刺魔尊一手,玄錦驚歎於黎的果斷,同時一顆心也稍稍放下了些。

既然如此的話,是不是就說明,心口的傷對神尊而言,不算什麼。

“欸。”黎歎息一聲,看著自己用全部神力在魔尊身上刺出的傷口,他眼神複雜,情緒不明。

方纔,他將自身全部神力附於斷刃之上,即便是魔尊,也難以抵擋這一擊之威。神力與魔力本就相互製衡,他們之間的結局已然註定,共生則同存,同消則俱亡。

望著那道黑影,黎忽而呢喃:“我本不願至此,殊,你我二人為何會走到如今這步田地。”

由此可見,他們往昔關係甚篤,不然他也不會在此時說出這番話。

可突然,玄錦看到,黎胸膛的傷口並冇有癒合,他周身圍繞的光芒正在逐漸消散,看來魔尊的那柄刺入他心臟的劍,終究對他造成了影響。

玄錦此時不知,那柄由玄鐵鍛造的劍,並非尋常的劍,而是結合世間萬惡、罪惡與**,一把用來噬神的劍。

就算是神,被這樣的一把劍刺中心臟,也亦會消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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