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秦始皇的第十八子,扶蘇之弟,胡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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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直道雖然平坦直暢,但由於技術水平限製,自然不能像後世的大馬路那樣平整。儘管輕車行駛中難免顛簸,但扶蘇與蒙恬仍然挺直腰板端坐車內。

在這個時代,如何在車馬之上保持站立或坐姿端正,也是貴族必須掌握的一種禮儀,身為大貴族的扶蘇與蒙恬對此自然駕輕就熟。

不僅如此,他們還能在顛簸的輕車上展開對話。首先開口詢問的是蒙恬:“公子可知曉始皇帝此次為何突然出巡嗎?”

公子扶蘇穩如泰山,目不斜視:“我從何得知?”

“不過,”他惋惜地說,“恐怕是為了刻石紀功吧。”

始皇帝鐘愛出巡,自從統一六國以來,他已經出巡了三次,這一次,已是第四次。

八年時間裡頻繁出巡如此之多,幾乎可以說,始皇帝不是在籌備出巡,就是在出巡的途中。

“莫非是因為方士的事情?”蒙恬心中暗自揣測。

扶蘇下意識地瞥了蒙恬一眼,輕輕搖頭。

“不過是一群方士罷了,何至於勞動始皇帝親自出巡。”

他冷笑一聲,忽然轉頭正麵對著蒙恬,嚴肅地告誡:“上將軍,此次始皇帝召見我們,務必不要提及雲夢山之事!否則,我們將麵臨危機!”

蒙恬驚訝地看向扶蘇,剛要辯駁,扶蘇卻不給他機會,意味深長地再次強調:“我深知上將軍的心意!然而,始皇帝是否知情呢?”

蒙恬陷入沉思,許久之後,默然點頭。

他理解扶蘇的意思。

始皇帝前年出巡東海尋求仙山,中途遭遇刺客,韓地人張良派遣一位力大無窮的力士以巨錘襲擊秦,結果誤中副車。

始皇帝被迫中途返回,原本計劃次年再向東巡,但因方士欺詐始皇帝之事敗露,所謂的仙山夢想破裂,去年未能成行。

然而今年又重啟對天下的巡視,不同於以往東出河東,而是南下南陽,與蒙恬的行軍路線重疊,預示著此次將是南巡。

南巡已在四年前進行過一次,當時始皇帝已抵達長沙郡,那是秦國的南界。四年過去,大秦並未對南方的夜郎、諸越等國發動戰爭,江南之地也冇有叛亂髮生,又有何必要再度巡視?

“始皇帝雖誓言誅儘天下方士,然而,他對長生不老的渴望,恐怕仍未徹底消除……”

蒙恬,在內心深處發出了無奈的歎息。

……

“昨日將近正午時分,始皇帝詔令上將軍蒙恬與公子扶蘇前往湖陽覲見,兩人已啟程北上,今日清晨已踏入南陽郡境內,此刻距離湖陽縣約有一百五十裡路程!”

當蒙恬與扶蘇帶領一百名衛士沿著秦直道疾速奔馳時,一座簡樸的大堂內,一名身著鎧甲的士兵單膝跪地,向席邊跪坐的一名少年彙報情況。

少年身著黑色長袍,金線在其上勾畫出一隻肥碩而充滿鱗爪特征的長蟲形象,他麵容端正,雙眼開闔之間閃爍著犀利光芒,猶如猛虎雄獅。

長蟲即象征龍,秦時的龍與後世的龍形態迥異,顯得更為豐滿肥碩。

秦人崇尚黑色,無論男女老幼都喜歡穿著黑色服飾。然而能夠在服飾上以龍紋裝飾的,唯有大秦皇室成員。

這位少年,正是秦始皇的第十八子,扶蘇之弟,胡亥!

始皇帝共有二十二子,十女,子孫眾多。然而始皇帝最為看重的,隻有長子扶蘇,以及第十八子胡亥。每次出巡,都會命這兩子隨行陪伴。

自從扶蘇舉行過冠禮,開始擔任蒙恬的監軍之後,隨侍始皇帝的任務,就落在了胡亥的肩上。

此次南巡,胡亥也跟隨始皇帝來到了南陽郡,此處正是湖陽縣縣衙所在地。

所謂的縣衙,實際上隻是一片破舊不堪的木質建築群,然而胡亥顯然並不在意居住環境的奢華與否,他目光炯炯地凝視著麵前跪著的鐵甲秦卒:“我的兄長扶蘇,以及上將軍蒙恬,近日有何異常舉動?”

這名鐵甲秦卒正是先前蒙恬軍中的斥候隊長,他略顯猶豫。

“嗯?”一聲冰冷的哼聲傳來,儘管胡亥還隻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但臉上的戾氣卻濃烈得如同實體一般。

斥候隊長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他急忙迴應:“稟報公子,日前,上將軍蒙恬在雲夢縣偶遇白鹿,當地楚人稱其為仙家靈獸。”

“上將軍遂進入雲夢山,欲尋找那些自稱神仙的楚人並將其斬殺。”

“不久從山中歸來,卻冇有提及對付方士的事宜,反而在眾人麵前釋放白鹿,並恭敬行禮道歉,稱無意冒犯,請勿怪罪!”

胡亥的眼中驟然閃過一道精光,他緊緊盯著斥候隊長,語氣冷冽地追問:“此事,我兄長扶蘇可曾知曉?”

斥候隊長略顯遲疑,他小心翼翼地瞥了胡亥一眼,卻被對方那非同尋常的眼神嚇得一顫。

他咬咬牙,繼續敘述:“隨後上將軍率領親信輕裝返回江陵麵見扶蘇,公子扶蘇,已經得知此事!”

“然後呢?”胡亥眼中流露出一絲異彩,“我兄長是否下令調動兵馬奔赴雲夢縣,將那些聲稱自己是神仙的楚人全部斬殺殆儘?”

“冇有!”斥候隊長搖頭否定。

“哈哈!”胡亥猛然拍案而起,發出一陣轟鳴之聲。

他麵上浮現出一抹含著惡意的笑容,冷冽地說:“看樣子,我那身為大秦儲君的大哥……

“心中仍眷戀著楚人的恩惠,竟然也受到方士的迷惑!”

“你先退下吧。”胡亥隨意地擺了擺手。

“此事不得透露給任何人聽!”他冰冷地告誡著。

斥候隊長彷彿得到了特赦,他悄無聲息地再度躬身行禮,偷偷抹去額頭上滲出的冷汗,慢慢地退出了大廳。

胡亥的目光猶如餓狼般緊盯著斥候隊長遠去的身影,嘴角掛著冰冷的笑意。

直至斥候隊長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門外,大門由外麵的衛士重新合上,胡亥這才轉移視線,看向身邊。

“中車府令,對此你怎麼看?”

隨著帷幕微微搖曳,一個身影從後堂步出,衣袖飄拂間,在扶蘇的座位旁邊坐下。

這人身形瘦削,年約四旬,眼神深邃陰鬱,麵色蠟黃且無須,顯得城府頗深。

正是中車府令趙高!

“未知公子所指何事?”他佯裝困惑地發問。\"

“自然是關於我大哥對楚人的懷念之情,”胡亥冷冷地瞥了趙高一眼,“我們是否應當稟報始皇陛下?”

“即使稟報始皇陛下又能怎樣?”趙高審視著胡亥。

“如此一來,始皇陛下便會知曉大哥心中的異狀!”胡亥麵色稍顯焦躁,明顯對趙高揣著明白裝糊塗感到不滿。

“哈哈!”然而,趙高對此毫不在意,他尖銳地笑了一聲,刻意延長停頓的時間,似乎在享受胡亥表情的變化。

直到胡亥的臉色變得扭曲,他才悠然開口:“公子扶蘇心向楚國,世人皆知。始皇陛下英明睿智,天下大事無不洞悉,又怎會不知曉?”

“然而始皇陛下依舊寵愛這位楚人!”胡亥恨恨地咬牙切齒。

他提到的是關於公子扶蘇的身世秘密。

自遠古時期,華夏民眾既有姓又有氏,其中姓源於母係,象征祖先來自母係家族,從字形上看,姓往往帶有“女”字旁,反映母係社會的影響。

而氏則是源自父係,用來區分子孫分支。姓的地位高於氏,但在父權社會興起後,氏逐漸取代姓,並出現了以氏代姓、女子用姓、男子用氏的現象。

至秦朝時,姓氏混亂達到頂峰。例如始皇的母親為趙姬,理論上應姓趙,名叫趙政;同時作為秦國公子,他又屬於嬴姓,所以又稱嬴政。加之按照男子以氏相稱的習慣,秦國公室為嬴姓秦氏,因此又稱秦政。

一位始皇帝,竟然有三個稱呼,實屬尷尬。於是始皇下令,除自己被稱為始皇外,天下百姓統一姓氏,自此之後,均以父係氏為姓。原本秦國公室的秦氏也隨之改為秦姓。

關於嬴姓趙氏的說法,其實是司馬遷在漢代著述《史記》時,用漢朝製度評判秦朝舊製的結果。因為男子二十歲時舉行冠禮才正式加入氏族,始皇十三歲即位秦王時,實際上並未“趙氏”,隻是曾經“趙姓”。

公子扶蘇同樣如此,他冇有姓氏,因為在當時天下已經以氏為姓。同時,他也無氏,因為皇子本身並無氏。

然而,儘管始皇統一姓氏不過數年,短時間內難以徹底改變千百年來的習俗,雖然扶蘇的父係冇有姓氏,但他的母親卻有姓,那就是羋姓。

他的母親,正是楚國王室的女兒!

秦國在吞併六國的過程中,采取遠交近攻策略,而作為南方大國的楚國,在這一戰略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因此曆代秦王均迎娶楚國王室女子為後,兩國交往頻繁。

因此,到了秦王政時期,秦國內部形成了一個強大的楚國勢力集團,以秦王政名義上的祖母華陽夫人為核心。這個集團影響力巨大,以至於華陽夫人安排秦王政迎娶楚國王室女子為後,秦王政無法抗拒。

不過,秦王政畢竟是一代雄主,在華陽夫人去世後,強大的楚國集團迅速被他瓦解摧毀。

包括華陽夫人安排的楚國王室女子,也被秦王政賜死。

然而,楚國集團雖遭覆滅,但仍有一線生機留存,那就是始皇的長子——公子扶蘇!

這也正是胡亥稱公子扶蘇為羋姓子的原因。

他對此耿耿於懷,楚國集團曾是始皇的生死宿敵,敵人的後代,怎能成為國家未來的繼承人?

“我是正宗秦人血脈,為何不能成為儲君?”他憤慨地喊道。

“禁聲!”麵對胡亥的憤怒,趙高卻鎮定自若。

他是前郎中令趙衰之子,因母親犯罪,導致母子遭受酷刑。

趙衰因服藥意外身亡後,始皇出於恩恤,任命趙高為中車府令,執掌律法。

中車府令職位升遷一步,便可成為郎中令!

若能以宮廷侍從的身份,晉升為大秦九卿之一……

這是前所未有的創舉!

經曆多年的坎坷波折,趙高性格愈發陰沉。

他平靜地迴應:“始皇萬壽無疆,何需儲君?”

始皇追求長生不老,天下臣民都不敢談論他的死亡,都稱其萬世。一個尋求永生的皇帝,還需要什麼儲君呢?

“中車府令真的認為始皇能夠長生不老?”胡亥瞪著趙高,滿腔怒火。

“這是必然!”趙高堅定地望著胡亥。

在這個問題上,胡亥深知原則所在,強忍心頭怒火,冷硬地說道:“然而始皇重用一楚人,卻忽視自己的純正血統,這是大秦的隱患!”

“作為始皇的兒子,我怎能坐視不理?若能在始皇召見之前,將此事稟報上去,豈非大功一件?”

這纔是真正令胡亥憤怒的根源。公子扶蘇自成年後便擔任上將軍蒙恬麾下的軍司馬,共同戍守河套地區。此次回朝後,又馬不停蹄與蒙恬一同南下追捕方士。

上將軍蒙恬被譽為大秦戰神,掌握重兵。公子扶蘇雖說是監督他,但實際上也是通過這種方式積累威望,學習治軍之道。

反觀胡亥,始皇未曾給予任何職務,隻讓他跟隨趙高研習律法。

律法啊!

律法能與軍權相提並論嗎?

趙高再次露出理解的微笑。

作為胡亥的老師將近一年,他早已摸清這位始皇少子的心思。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不過是覬覦那個大位罷了!

趙高注視著胡亥。

自周朝以來,嫡長子繼承製已成為天下的法規,不僅涉及民間財產繼承,還包括君主之位。

雖然始皇並未明確設立儲君,甚至壓根冇想過此事,但這並不妨礙天下人普遍將扶蘇視為儲君。

這也是上將軍蒙恬對扶蘇如此恭敬的原因。否則,僅憑公子身份,以蒙恬上將軍之尊貴,應當是他向扶蘇行禮纔對。

畢竟,上將軍是由始皇親自任命的,始皇都能對他行拜禮,天下還有誰能不行?

至於始皇為何看重扶蘇而輕視胡亥……

胡亥獨斷專行,嗜殺殘忍,行事簡單粗暴,這無疑暴露了他的無知!

明察秋毫的始皇,焉能不知?

但既然始皇命自己擔任胡亥的老師,自己自當全力以赴,為胡亥鋪路!

扶蘇平時勤勉謹慎,行事一絲不苟,步步為營,很難抓到把柄。

然而此次始皇嚴令天下,凡宣稱神仙方士、靈異精怪者一律處死,他卻與蒙恬包庇楚人,勢必將引起始皇的疑慮。

當然,這一事件實則是由蒙恬所為。然而,由於扶蘇與蒙恬共同戍守河套地區多年,二人早已被視為一體。

蒙恬犯下之事,扶蘇怎能擺脫關聯?

若操作得宜,或許能在始皇帝心中埋下一根隱刺!

此後每當始皇帝看見扶蘇,便會回想起他曾對自己有所隱瞞!

久而久之,始皇帝心中必將滋生厭惡之情!

世間可有誰能逃脫始皇帝的厭惡而不受懲罰呢?

當然,倘若始皇帝果真能得享長生,那麼扶蘇或許並非刻意欺騙。

畢竟,作為始皇帝身邊的中車府令,趙高深知,始皇帝之所以誅殺方士,並非因其欺騙自己,

而是因為那些方士未能為始皇帝煉製出長生不老之藥!

此刻始皇帝仍然渴望長生,隻不過不再像以前那樣深信不疑罷了!

關鍵在於,此事不可操之過急。

“公子誤解了。”

他語氣平緩地開口:“若您搶在扶蘇之前覲見始皇帝,固然可能引起始皇帝的猜疑,甚至可能因盛怒之下將扶蘇逮捕囚禁。”

“但此舉同時也違背了孝悌之道,始皇帝必然對此不滿!”

胡亥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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