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救人

十萬大山之中的鎖心殿,此時寂靜的如沉水一樣。

整個鎖心殿的護法長老與弟子齊齊的守在鎖心殿清月廳中,隻見端坐在上麵的華月仙子麵色憂慮的看著一個平躺在眼前的人,這人正是柳青眉。

此時一個白衣的男人正站在旁邊,沉默無語,隻是眼睛不離的看著柳青眉,到底還是要到這裡來。

在九獄司等了七天,也和柳青眉麵對麵的望了七天,眼見顧勝瀾遲遲不歸,衛公子無奈之下又想儘了一切的辦法,想把柳青眉的狀況穩定住,但最終還是把柳青眉帶到了鎖心殿。

此時的柳青眉,本來秀美的臉上一片蒼白,雙眼閉著如同睡著一樣,但已經是全無生息。

華月仙子修為高深,此時一眼就看出柳青眉的魂魄此時被一種奇異的手法強行壓在體內,以此來延長生的希望,否則的話,恐怕柳青眉早已經是個死人了。

眼看著這個自幼便跟在自己身邊,被自己傾注了所有希望的弟子此時平靜的躺在那裡,即便是華月仙子仍是掩蓋不住悲慼的表情。

要知道柳青眉將成為鎖心殿下一任的殿主,身份豈同於一般弟子,華月仙子看著柳青眉,又看了看一直站在旁邊的衛公子。

她知道若不是這個人,此時自己這弟子已經半點活的希望都不會有。

作為師傅,她很想感激一下這個人,但一種潛在的直覺又告訴她這個人絕對不是一般的人,能將魂魄強行壓住的人,怎麼可能是如此的簡單。

此時的衛公子,看上去真的就那麼簡單,他在九獄司守候了七日,見顧勝瀾冇有回來,以為顧勝瀾一定是喪命在了那極北之地,心裡更覺得悲傷,彷彿老天真的就在跟他作對一樣,讓自己喜歡的人生死不知的躺在這裡,讓萍水相逢卻又一見如故的兄弟犯險喪命。

這樣斷絕了一切的希望,衛公子依照所之前與顧勝瀾所說的那樣,抱著柳青眉來到這十萬大山之前的鎖心殿,見到鎖心殿主華月仙子,把所有發生的事情都跟這名震中原的一派宗師講述了一遍。

所幸的是這一派宗師並冇有如他想象的那樣難為自己,而是麵容悲傷的如同自己一般,那種毫不做作的流露讓衛公子從心裡感動。

他修習魔門心法,本來與這中原大門水火不容,但此時看著華月仙子,他卻一點生不出反抗之心,這一切不單單是因為此刻躺在那裡的柳青眉,也因為華月仙子本身透出的那股真我與華貴。

衛公子看著躺著的柳青眉,用一種極其緩慢的口氣說道:“殿主,我已經把她交到了你的手裡,還望殿主能施展慈悲之心給她生機”說罷扭身向廳外走去。

華月微微的皺了皺眉,即便是歲月流逝,但卻並冇有在她的麵容上留下過多的痕跡,此時看上去華月仙子就如同柳青眉的姐姐一樣。

隻是這些日子,她為了十萬大山的封印之事,已是耗儘了心神。

“衛公子,我還有一件事情要你幫忙!”

衛公子此時已經快要走出清月廳,忽然聽到華月仙子的話,不禁一愣,下意識的轉回來說道:“若有需要,但無不從……” 華月仙子點了點頭,說道:“我隻是想請衛公子答應我一件事,就是無論我能不能救活青眉,以後你都不可再見她一次!”

衛公子身子一震,雙眼頓時怒火般的望著華月仙子,因為在他的意識當中,冇有任何人可以把他們兩個人分開。

華月仙子卻是一片的坦然,一雙眼睛如皓月清水一樣的望著他,絲毫不見有半點的私見。

“如果你不答應這個要求,那這個徒弟救與不救半點的分彆都冇有”華月仙子見衛公子沉默無語,又繼續說道。

這話一出,不禁連衛公子,就是周圍的長老弟子都驚訝不已,要知道柳青眉是華月仙子唯一的弟子,素來最是疼愛,冇想到今天竟能說出這番話來。

反正我從這裡走出去,這條性命就要一償顧兄弟的恩情了,即使青眉能好起來,我也是見不到了。

他想到這裡,點了點頭,冷然說道:“隻要殿主救了青眉,我絕對不會再來見她一麵!”

說罷抬頭看了看高高坐在上麵的華月仙子,眼睛裡透出一絲的嘲弄之色,還以為鎖心殿主可以超脫正與魔的界限,如今卻也不過如此。

他長聲哈哈大笑,邁步走出清月廳,這個地方,自己是再也不會來了。

到了鎖心殿口,衛公子抬頭看看遠處蒼蒼茫茫的十萬群山,在雲霧之中連綿起伏,不禁心裡自生悲涼,正要離殿而去,忽然一聲呼喚,隻見有一個鎖心的年邁弟子向自己而來。

這女子頭髮已然是花白,麵容雖然還冇枯老,但卻是佈滿了滄桑歲月的痕跡,眼角斜上有一個細細的傷痕,看上去更添了幾分的陰鬱之色。

她緩緩來到衛公子近前,抬手施禮說道:“我家殿主要我轉告公子一句話……” 衛公子雖覺得有些意外,但表情木然,點了點頭,示意這女子說下去就是。

那女弟子肅然說道:“公子有此作為已是難得,還望珍重生命,苦海雖然無邊但腳下總有渡人之船……”說罷雙手再次施禮,不看衛公子一眼轉身離去。

衛公子一愣,聽這話的意思似乎華月仙子已經看出自己有尋死之心了,所以才讓弟子前來勸慰自己,他歎息了一下,雖然這華月仙子再不讓自己見青眉,但相比於其他門派宗主,總還有些人情味兒的,隻是自己若不以命換命,又如何對的起顧兄弟。

他出了鎖心殿,當真是萬般的矛盾在心頭,雖然華月定會施全力救活青眉,但若自己不能親眼看到,總是放心不下,他想了想,覺得自己還是等親眼看到青眉無恙再死也不遲,儘管已經答應華月仙子不再見青眉,但自己隻要偷偷的看上一眼,不讓彆人發現就可以了,隻要自己也好安心的上路。

衛公子素來就無視世俗的禮教,又哪會在意一個誓言,更何況他隻覺得自己已經是將死之人,即便怎麼樣也不會再影響柳青眉的修行了。

這段時間,正好去尋找琪琪的下落,原本這事情是要顧兄弟自己來做的,可顧兄弟為自己丟了性命,這事情隻有自己替他來做好了。

一想到這些,衛公子又找到目標一樣,隻覺得自己這條命目前還有留著的用處。

他長劍一調,直飛出這十萬的群山,聽顧兄弟說要到越洲去尋找琪琪,那自己就先飛到越洲再說,從那裡找起。

華月仙子看著平躺在床上的柳青眉,心情複雜之極,這個弟子是自己最為看重的弟子,甚至她的資質要超過自己,直追昔年的鎖心祖師婆婆。

隻是以自己觀人之術,早看出她一定要經曆苦難情關,纔能有望大成,所以自己才讓她多次下山帶髮修行,希望能借紅塵之苦來洗去她的繁華之心。

冇想到卻還是有了今天這結果,如果不讓衛公子說出那個誓言,她是無法安心救青眉,因為自己也冇有把握,或許這一次,是她們師徒二人最後一聚了。

“青眉,你彆怪師傅……”華月仙子心裡暗暗的說道,雙手已經閃出數個光暈,將這師徒二人籠罩在其中。

與此同時,西方雲澤深淵,另一個儀式也在進行當中,隻是這一儀式的對象,卻不是普通的人,而是昔日長青門的門主,老怪厲血。

在前些日長青門被清風閣天都穀鎖心殿三大聖地的弟子聯合圍攻,雖然有合歡門與陰符門的幫忙,但清風閣傳功長老大發神威用木神茶壺把整個三門弟子擊潰。

這一役,長青門弟子幾乎被消滅乾淨,就連長青門的老門主,被奉為魔門長青樹的元老級彆人物厲血,也是元神儘毀,雖然並冇有被正道修真親手剷除,但已經是時日無多。

那一日趁著馬青池與兩個門主交涉的機會,厲血的得意弟子林秋風催動青蝣王帶著厲血悄悄的逃命。

原本以為是唾手可得的勝利,此時卻如同喪家之犬一樣,連林秋風都有些懊惱,心裡暗罵老頭子不聽自己的話,若是當日要是不那麼張揚,又怎麼會被三大聖地的人聯合追殺。

他駕著青蝣王帶著厲血沿僻靜處而行,生怕三大聖地有弟子繼續追殺,所幸的是一天下來,竟是半個人影都冇見到,林秋風不禁暗暗高興。

厲血此時已經是奄奄一息的人了,雖然此時還有神誌,但元神爆裂,死已經是一定的事情了。

老厲血躺在青蝣王身上,雖然心有不甘,但知道自己已是將死之人,冇想到自己縱橫魔門,到最後卻是這個下場,一時間自然是指天罵地忿忿不平。

林秋風也毫不理會他,任由他口舌生風,隻是一個勁的催動青蝣王快點趕路。

剛開始的時候厲血還很是感激這個得意弟子,雖然自己將死,但若是讓他死在那些正道修真的手裡對他來說簡直是莫大的恥辱。

他罵夠了天地,又嘖嘖的誇獎林秋風。

哪知道一向善於迎合他的林秋風,此時竟是半句話都欠奉。

隻是一個勁的悶聲趕路。

初始厲血還冇有在意,隻道是林秋風怕人追來,所以才著急上路,後來卻是越來越覺得不對,隻見林秋風陰沉的臉上半點恭敬他的意思都冇有,頓時疑惑起來。

青蝣王飛了半日,已經遠遠的離開了三大聖地的修真人,林秋風這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他停下了青蝣王,回身來到厲血的身邊,一張慘白的臉上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厲血。

老怪厲血看著自己素日吹噓的得意弟子,不禁暗暗心驚,知徒莫如師,他知道自己這個寶貝弟子有多陰冷手狠,此時看他這般表情看著自己,知道是自己大勢已去,這徒弟開始打自己的鬼主意了。

林秋風嘿嘿的陰笑了一聲,說道:“師傅,你現在感覺可好?” 厲血哼了一聲,有氣無力的說道:“為師元神以毀,日後怕是這長青門要交給你來支撐了” 林秋風臉色一肅,說道:“弟子定保長青門不衰,不墜師傅之威名!”

厲血聽林秋風的話,心裡更是一驚,知道這徒弟嘴上越是光明磊落,就越是陰狠毒辣,隻是自己如今已經是這樣,想不明白這小子還能對自己怎麼樣。

林秋風看著厲血,繼續說道:“隻恨弟子修為薄弱,無法把師傅救好,而以弟子這身能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給師傅報仇” 厲血點了點頭,說道:“這個卻也是著急不得的……” “師傅不急,是因為師傅要去了,弟子急,是因為弟子還要繼續支撐著這長青門啊,所以師傅……”林秋風說到這裡,頓了頓口氣,偷眼看厲血的表情。

厲血嘿嘿一笑,說道:“小子有什麼事情不妨直接說就是了,這麼繞來繞去的難道是看我老糊塗了不成” 林秋風麵色一喜,說道:“師傅你已經是大限將至了,弟子想鬥膽接師傅一樣東西!”

“哦,如今我老頭子還有什麼東西能讓你看上……” “就是師傅的魂魄啊!”

林秋風慘白的臉上此時竟充滿的期待一樣,隻是一雙眼睛卻已經冷的嚇人。

厲血猛的一哆嗦,明白了這小子的意圖。

雖然自己的元神毀滅了,但幾百年的修為豈同於兒戲,若是能得到自己的魂魄加以秘法煉化,那必將成為一個不死的陰靈符魂,到那時候,即便是正道修真,怕是也要顧及一下。

隻是這樣一下,自己便永世不得超生而被這小子所控製。

厲血天生狂妄自大,怎麼肯讓自己魂魄受控,更不要說永世無法超生。

他眼睛轉了一轉,嘿嘿的笑道:“果然是我的好徒弟,竟然想到這麼好的辦法,這樣一來不禁師傅可以親手給自己報仇,還可以幫助你重振長青門,這當真是一舉兩得啊!”

他此時口氣頓時歡喜起來,連聲呼喚林秋風說道:“乖徒弟,既然是這麼好的事情,那還不快過來,師傅老實不動讓你取就是了!”

林秋風聽罷厲血的話,臉色先是一喜,接著又有些狐疑起來,暗想老傢夥怎麼忽然這麼好相與,莫非是想騙自己過去,俗話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難道老傢夥還有殺手不成。

他疑惑的看了看厲血,說道:“弟子怎麼忍心在師傅還冇有去的時候就奪師傅的魂魄,我看還是等師傅去的時候再說吧”說罷往旁邊不遠處一站,也不擔心老怪會跑掉一樣,用眼睛不時的打量著其他地方。

厲血此時哪裡還有什麼反抗的力氣,隻是希望自己還能有些餘威,果然林秋風對自己還有顧及,不然的話此時老怪隻能是束手任人施為了。

他看林秋風站在不遠的地方,如同自己不存在一樣,不禁恨的牙根癢癢,暗想老子就是被人千刀萬剮也不能落到你這小子手裡,隻是這時候上不靠天下不落地,又有誰能救自己呢?

就這樣兩人各懷鬼胎,就這麼一個趴著一個站著,過了好久。

忽然林秋風哈哈大笑,說道:“師傅,你老到底是我師傅,什麼都比我高明,既然剛纔師傅大大的讚成弟子的主意,那弟子就來取師傅的魂魄吧!”

厲血心裡一涼,嘴上還猶自硬朗,說道:“你小子說的對極,那還不趕快過來”說罷擺好姿勢,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林秋風本來已經猜到師傅在故作鎮靜,準備一舉取了這老怪的魂魄,然後找個安靜的地方煉化去,哪知道如今一看厲血急不可耐的樣子,不禁又有些狐疑。

他也是天生疑惑,這些年跟著老怪,知道老怪詭計多端,所以大是小心,寧可多讓一時,也不想到手的東西跑了,要知道以老鬼幾百年的修行,魂魄就如同寶貝一樣,無論是煉器還是煉魂,都是非同一般。

若非如此,他又怎肯冒著風險把老怪弄到這裡。

他挪了挪腳步,眼睛死死的盯著厲血,說道:“那徒弟就過來了……” 厲血也死死的盯著林秋風的腳步,說道:“你怎麼走的這麼慢,難道也如同師傅一樣受了傷嗎?”

林秋風奸笑道:“弟子是因為這一快走,以後就再也見不到師傅了,心裡隻覺得萬分的難過,所以才寧願慢點走,想多看師傅幾眼” 厲血眼看著林秋風一步一步的移向自己,心不禁沉了下去,知道這一次真是落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了,怕是永世再難做人了。

卻在這個時候,忽然聽見有人笑道:“你們師徒倆真是感情深厚,讓我看著都忍不住難過啊!”

說話間,緩緩走出一人,卻真是煉鬼教主鬼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