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離合

顧勝瀾古墓之後,終於可以安靜下來,這數月之間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如今終於有個地方可以讓他把自身之上的種種變化加以消化。

從身體內的數道潛在能力,到金剛手印和腦海中的一卷天書,這些修真之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如今在顧勝瀾的手裡都成了他突破自身修行的途徑。

世間萬法本如一 雖然這些東西有佛有道,但在李慶陽留下的數本手記當中,早已經留下了許多對此的經驗。

李慶陽在離開天都穀之前,就已經邁進了赤天太清的境界,對於天道可謂是獨有心得,在離開天都穀之後,雖受到中原修真的敵視,但為了將冰棺中女子救出來,遍走百地,對於中原所存在的各門都有了相當的瞭解,這其中自然也包括妙法精深不落與道的佛家。

這些手記幾乎記載了李慶陽所有的認識,使顧勝瀾如獲寶山一樣,偶有不明白的地方,又有那個雖然羅嗦自大但確有實質的紅蓮劍靈在旁指點,進展當真是一日千裡。

如此一來,到是與琪琪有些冷落了,隻是素來調皮纏人的琪琪而今變的越加的成熟起來,極少的打擾顧勝瀾的修行,大多數時候隻是在顧勝瀾的旁邊默默的看著他,似乎整天都看不夠一樣。

顧勝瀾雖然有時覺得奇怪,可也冇有在意,畢竟隻要兩個人在一起,顧勝瀾就覺得是很開心,更何況來日方長。

這一夜,顧勝瀾養神完之後,如常一樣來到石廳之中看書,這些日子,他已經習慣了這古墓的一切,雖然偶爾會有把這古墓探究個遍的想法,但據琪琪說這裡曾是一個古之賢者的安葬之地,顧勝瀾也就打消了驚擾他的念頭,畢竟對於賢者來說,還是有幾分的敬重,雖然顧勝瀾還知道這賢者叫什麼。

他捧著書坐在石頭椅子之上,不停的翻看,這些筆記雖然他已經看過多次,但每一次重新讀起他都會有新的收穫,也越發的佩服李慶陽的天資修為,若是至今仍在天都穀,他是絕對不會有這種收穫的。

待看了一些的時候,顧勝瀾抬頭,發覺琪琪仍在坐在旁邊,並冇有如往常那般早早的去休息。

顧勝瀾把書放下,笑著對琪琪說道:“今天怎麼冇喊困啊?”

琪琪嘴角動了動,勉強露出一絲笑意,卻把身體靠了過來,依偎進了顧勝瀾的懷裡。

“怎麼了?

不舒服嗎?”

顧勝瀾感覺有些不對 琪琪搖了搖頭,隻是雙手把顧勝瀾抱的更緊一些,似乎一放手顧勝瀾便要跑掉一樣。

半晌,她才幽幽的說道:“顧哥哥,琪琪是不是很不好,害的顧哥哥離開天都穀又斷了手臂……” 顧勝瀾啞然一笑,說道:“怎麼說起這個,便是冇有琪琪,我一樣會被天都穀趕出來,天都穀不會要我這個不守規矩的徒弟,如今在這裡我不是過的更自由。”

“那……那以後要是冇有了琪琪,顧哥哥會不會也如現在這樣?”

顧勝瀾心裡一笑,臉上卻故做釋然的說道:“那我到是會清淨好多啊!”

琪琪聽到,心裡一酸,接著說道:“那顧哥哥會不會想我……” 顧勝瀾聽得口氣不對,連忙把琪琪拉起來,說道:“胡思亂想什麼!

若你走了,我走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找回來!”

琪琪默然一笑,低頭想了一想,跟顧勝瀾說道:“顧哥哥,你要記住你說的話,若我真的走了,你一定要把我找回來……” 說罷起身,蜻蜓點水般在顧勝瀾臉上親了一下,飄然而去。

顧勝瀾有些發愣,不知道琪琪怎麼忽然這樣說,暗想如今真是越來越看不明白這個小妮子了。

隔日清晨,顧勝瀾照常一樣修神打坐,等到收神之時,才發覺今天一直到現在還冇有看到琪琪,不禁有些奇怪,便來到琪琪的石室,卻發現裡麵空蕩蕩連個人影都冇有,正要轉身到彆處找的時候,忽然發現床邊桌上,放著一張絹紙,顧勝瀾拿起一看,隻見上麵寫著八個字 “愛憐一生,珍重一世” 墨跡以乾,該是昨夜寫下來的,再看桌子上麵,滿是淚痕瑩瑩,顯然是琪琪在這裡哭過一夜。

顧勝瀾隻覺得腦袋裡一片的混亂,呆在那裡不知所措,半晌,才猛的回過神來,跑出石室大叫:“琪琪……琪琪……” 聲音在古墓之中空蕩迴轉,卻是連半個人影都冇有叫出來。

發瘋的叫了半天,顧勝瀾才失神落魄的坐下來,回想到底是什麼事情讓琪琪不開心離開,定是自己這些日子苦修神法冷落了她讓她覺得不開心,又猛的想起昨天晚上琪琪對自己說的話,一字一字的敲在顧勝瀾的心上。

“顧哥哥,你要記得你說的話,若我真的走了,你一定要把我找回來……” 顧勝瀾猛的醒過神來,也顧不得許多事情了,他知道這一番若找不到琪琪,怕是以後找就更難上加難了。

他把紅蓮帶在身上,又將阿黃喚了過來,暗想阿黃乃是獒中之神,若是它想找一個人,該會省很多的力氣。

隨後便匆忙的出了古墓,去尋找琪琪。

此時的顧勝瀾以遠不比當初剛入古墓時候的顧勝瀾,那時候還要騎著阿黃上路,而此時已經完全可以禦劍而行了。

隻是這山野茫茫,想尋找一個人簡直是如同大海撈針一般,即便有阿黃在身邊,幾起幾落下來,依舊是毫無結果。

顧勝瀾暗想琪琪素來精靈,她本身又冇有法術,莫非是方纔一直躲避在古墓的暗處,騙自己走遠纔出來。

想到這裡,他又連忙催動紅蓮劍靈迴轉到古墓之中,直把老劍靈弄的埋怨連連,顧勝瀾卻也顧不得那麼多,滿腦子隻是想著琪琪。

待回到了古墓之中,一切都如顧勝瀾匆匆離開時候的樣子一樣,並冇有什麼發現,顧勝瀾泄氣一樣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愣愣的不知道下麵該怎麼做。

此番一折騰,時間又已經過去了好多,想再追到琪琪似乎已經是不可能。

顧勝瀾滿腦子都是琪琪的影子,從第一次見麵到那句愛憐一生珍重一世,又想起李慶陽臨去之時囑托自己要照顧好琪琪,一時之間悔恨焦急,那種心情實在無法表達。

他知道琪琪素來聰明,若是決心要走,是不會讓自己這麼容易找到的,隻是一想到琪琪一個女孩獨自在外麵,顧勝瀾就心急如焚。

他又在古墓裡等了一天,確認琪琪真的走了,才真正準備離開,除了帶上紅蓮和阿黃,顧勝瀾又把李慶陽留下的那隻玉蕭帶在身上,這段日子以來,他竟也愛上了這東西。

他想不出琪琪會去什麼地方,隻記得自己跟她提到過自己出生的地方越洲,中原之地,以越洲最是熱鬨繁榮,以琪琪愛熱鬨的性格也不是不可能去那裡的。

顧勝瀾收拾好東西,離開古墓,步行向越洲而去,生怕禦劍飛的太快而與琪琪錯過。

一路上冇有了琪琪,顧勝瀾隻覺得是萬分的寂寞,還好有一個紅蓮老劍靈經常不自覺的跳到顧勝瀾的意識當中,要顧勝瀾誇獎兩句他的英俊不凡,這也算是稍解了他路途的寂寞。

就這樣顧勝瀾帶著阿黃一路而行,逢人便打聽有冇有見過一個翠黃衣衫的女子經過,可卻是半點下落都冇有,到後來顧勝瀾索性也不問了,他知道若是琪琪有了蹤跡,定逃不過阿黃的眼睛。

這一日,顧勝瀾來到一個集店,眼見天近正午,他準備歇息一下再上路。

待進了村子才發覺這大白天的,偌大的村子竟然是空蕩蕩一個人都冇有。

不十分寬敞的石路兩邊有幾家小店,或虛掩門麵,或大敞四開,但就是找不到一個人,那迎客的幌子在風中輕輕搖晃,不時還傳出幾聲鈴鐺碰撞的聲音,幾乎如同一個死村一樣,讓人心裡有些發怵。

顧勝瀾不禁大起疑心,按道理來說即便是白天農人都去下地乾活,但這店家卻怎麼會連個人都冇有,一定是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發生。

他邁步向裡麵走去,腳步走在石板路上發出聲音傳出好遠,空蕩的迴音讓人覺得不安。

卻在這個時候,忽然身旁的阿黃一聲低吼,顧勝瀾按住了紅蓮寶劍,若不是有什麼發現,阿黃絕不會如此的憤怒。

果然,在一片空地之上,顧勝瀾看到了讓自己震驚的情景。

隻見在這片空地之上,竟有近百餘人,應該是近百具屍體,顧勝瀾幾乎要失聲喊出來,自出生到現在,他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麼慘絕人寰的事情,整個村落,竟然被集體的屠殺了!

顧勝瀾強收心神,再仔細看這些屍體,隻見整片空地之上竟是極少有血跡流出,這些屍體都彷彿被什麼東西吸乾了鮮血一樣,表麵乾癟,如同那沙漠中風乾的乾屍一樣。

這讓顧勝瀾大惑不解,更何況是讓全體的村民如此的集中。

從那些乾澀的表情中,顯然這些人死之前極端的驚恐。

空氣之中瀰漫著死亡的味道,又夾雜著一絲奇怪的味道。

他回想著李慶陽的手記,到底是什麼人有如此殘忍的手段,要知道在修真界有一個潛在的習慣,就是儘量減少與普通人的接觸,如此惡行,怕也隻有魔門才能做的出來。

顧勝瀾正在思索當中,忽然身邊的阿黃一躍而起,粗大的嘴巴掠過顧勝瀾的手臂,把顧勝瀾嚇了一跳,正要喝喊阿黃,忽然發現阿黃的嘴巴一鬆,竟從嘴巴裡落出一隻青色的飛蟲。

這東西通體碧綠,硬硬的殼下伸出一隻長長的嘴巴,如同吸管一樣,與圓圓的身體毫不成比例,讓人看了不禁有些發毛。

顧勝瀾知道一定是這怪東西企圖吸自己,結果被阿黃髮現了,他揉了揉阿黃的腦袋,又仔細的看了看地上的這東西,腦海裡想起了李慶陽手記之中記載的一種東西,叫做青蝣。

看來眼前的一切都是這東西所賜了。

顧勝瀾皺了皺眉頭,據手記上說的,這青蝣多生存在人跡罕見之地,惟獨在魔教之中有一個長青門圈養這種東西。

如此說來,這一定是長青門所作了。

顧勝瀾不禁怒火中燒,暗想如此所作所為簡直是神鬼憎惡,萬惡不赦啊,看來要先把尋找琪琪的事情放一下,若是眼見此事不管,即便是修道千載也是無用。

他打定了主意,便將這些屍體逐一的挪到了一起,畢竟不能讓這些屍體曝曬在陽光之下,顧勝瀾準備將他們火化了事。

正在顧勝瀾將這些屍體要焚燒的時候,忽見兩道白光由遠而至,等落下來一看,是兩個長髮的道人。

這兩個長髮的道人一身的藍色道袍,看模樣,顧勝瀾斷定該是天都穀的弟子,隻是天都穀素來極少允許弟子下山,不知道何以這兩人會出現在這裡。

那兩個長髮道人走到近前,眼睛落在顧勝瀾身後那百餘個屍體之上,臉色頓時钜變,顯然如顧勝瀾一樣震驚非常,又把目光落在了顧勝瀾的身上,充滿了懷疑。

顧勝瀾知道一定是這兩人懷疑自己殺了這一群的人,心裡不禁惱火,索性也不理這二人,自顧自的將屍體挪到一起,準備焚燒之後就離開。

這兩個道人正是天都穀霧雲彆院的弟子,一個叫鹿竹一個叫馬仁,此番出來原本是另有要事,哪知道飛過這裡時竟感覺有股沖天的唳氣,不由得飛下來看想看個究竟,哪知道竟看到這般景象,當真讓他們大吃一驚。

原本顧勝瀾若是主動把事情講明白,這兩人也不會如此,隻是見顧勝瀾對自己不理不睬,挪動這些屍體也是不動聲色,不由得讓這兩人疑惑大增。

鹿竹先與馬仁入師,他厲聲朝顧勝瀾喝道:“這地方發生了什麼,你是什麼人?”

顧勝瀾自從出了天都穀,就對天都穀冇有什麼好印象,又受了李慶陽的手記影響,更是對中原這些所謂的大道正門冇有半點的好感,如今聽這天都穀的弟子如此口氣,心中隻覺十分厭煩。

他回頭看了看鹿竹,懶洋洋的說道:“這裡發生了什麼還要我告訴你嗎?

若要問我是誰,小爺也冇心情告訴你……” 天都穀乃是中原修真之首,其弟子也是與榮有焉,哪裡想過會有人如此口氣跟他們說話。

鹿竹勃然大怒,點指顧勝瀾說道:“爾如此狂妄的口氣,想來這全村的老小之死必是你所為,如今被我們碰見,你還想走嗎?”

說罷口中唸唸有詞,一招手將背後寶劍喚出,便要與顧勝瀾動手,身後的馬仁比鹿竹要沉穩很多,他見顧勝瀾如此氣定神閒,暗想此人若非當真大惡便一定與這事無關,又看顧勝瀾相貌俊美,不似能做出這樣殘忍的事情的人。

便一把拉住鹿竹,說道:“師兄,我看這事情還是有待查證啊,哪有殺了人還給收屍的啊?”

鹿竹一愣,暗想師弟說的卻也冇錯,正要再細問顧勝瀾,看見顧勝瀾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看著自己,心裡不禁又生惱火,一把甩開馬仁,說道:“人就躺在地上,還有什麼好查證的!

待我收拾了這作惡之人,拿給師傅問罪!”

提到師傅兩個字,馬仁也不好再多說,隻得往旁邊一讓,給師兄壓陣,在他看來,有師兄一個人就足以對付了,雖然這人不似凶手,但就憑這副臉孔,也該受些教訓,天都穀的威名豈能容半點的藐視!

顧勝瀾笑嘻嘻的看著鹿竹,卻是一點緊張的表情也欠奉,眼見著鹿竹口中不住唸咒,一點也不見有動作,鹿竹更是惱火,片刻之間,他那把寶劍已經釋放出炙熱的火焰來,那迫人的熱浪幾乎要將周圍的空氣燃燒一樣。

馬仁在向後撤了數步,暗想到底是師兄修為高些,但是能駕禦這把火焰劍,便已經是十分了得了,他看了看顧勝瀾,不禁又皺了皺眉,有些擔心師兄出手過於重了。

“看不出來手低下還有點料子!”

顧勝瀾微微一笑。

隻見鹿竹手中寶劍已然騰空而起,烈炎騰騰,直奔顧勝瀾而來。

灼人的熱浪已經燒到顧勝瀾的眉毛,忽然他抬手一招,那掌心之間似乎有無限的引力一般,火焰寶劍周身的火焰頓時失了控製,投向顧勝瀾的掌心之間。

如此炙熱的火焰到了顧勝瀾的掌心,卻是渾然未覺一般,隻見那團火焰初時還大,在他手心之中不住的跳躍,末了卻隻剩下一點點的火星,嗖的隱入了顧勝瀾的掌心之中。

那火焰劍失去了法力的輔助,從半空之中跌落到地上,再看過去,已經與普通長劍一般無二了。

鹿竹的臉色先是目瞪口呆,後又如死灰一般的難看,要知道對於修真禦劍之人,寶劍受損意味著什麼!

馬仁也萬萬冇料到竟會是這樣的結果,一時間也亂了方寸,不知道是該自己上去幫師兄一把還是拉師兄走人。

要知道這番出來的顧勝瀾,早不比當初從天都穀逃出來之時了,藉著李慶陽的手記,身含佛道兩大密法的他雖還不能將這兩者融為一體,但運用起來已是得心應手。

這鹿竹也是走了黴運,居然修煉的是火焰劍,要知道顧勝瀾手中的紅蓮劍靈堪稱火焰之祖了,這點火焰與它相比,當真是皓月之與熒火了!

顧勝瀾隨意拍了拍手心,似乎要抖落灰塵一樣,然後看著鹿竹那死灰一樣的臉色,笑道:“這便冇有下文了?

我還以為有多隆重呢!”

說罷回手拍了拍阿黃的腦袋說道:“老夥計,咱走吧,這地方用不著咱了……” 鹿竹與馬仁兩人呆呆的看著顧勝瀾禦劍而去,耳朵裡仍然響著他臨去的那句話 “我就是天都穀的棄徒顧勝瀾……” 聲音清澈明亮,似含了無限的得意,做天都穀的棄徒竟可以做的如此開心,鹿竹和馬仁臉色鐵青,互相的看了看,默默的將那些早已經放好的屍體了結完畢,往天都穀而去,臨走之時,鹿竹念念不往的又拾起那把火焰劍,琢磨著回去看師傅有冇有什麼辦法能修複一下,當真是苦惱之極。

顧勝瀾自從成了棄徒之後,第一次與天都穀弟子的交手,就這樣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