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長寧郡主

得了皇帝這句準話,何衡才放心下來。

官場上混跡許久,他將皇帝的脾性早己摸了清楚,比起前朝戾帝來說,他實在算得上個明君。

於是他趕忙從地上爬起來,扶了扶磕歪的官帽,“多謝陛下!”

何衡回到府上,連忙進了自家夫人的房間邀功,李清秋此時正在氣頭上,也不知道他這一下午鬼混死去哪兒了,聽到響動抄起枕頭迎麵就是一砸,“姓何的,滾!”

何衡早料到如此,他連忙接下砸來的枕頭,略帶狗腿的應和道,“夫人,夫人,這次是好訊息。”

李清秋冷笑,“什麼好訊息?”

何衡不進則退,搭手撫上李清秋的肩膀,討好地捏了捏,“陛下說,叫我們阿娪進宮不是為了選妃,隻是風吟實在是想要個女兒罷了,他還答應我,給我們阿娪封個郡主!”

李清秋氣消了大半,仍舊是不好氣地說到,“真真是好算盤,她缺女兒,我李清秋便不缺了?

把我這膽小羸弱的女兒擄走,也是她這堂堂皇後能做出來的事?!”

何衡嚇得去捂她的嘴,“夫人慎言!”

李清秋張口便咬,十足地給何衡手上留了個牙印,何衡又聽她發了許久牢騷才哄好。

—靈犀院香椿托了人在主院這兒打聽訊息,如今老爺回府,他們兩夫妻又向來嗓門大,初宜不用嫁皇帝的訊息即刻就傳了出來。

香椿興奮得要哭出來,她又急急忙忙跑回自個兒小姐的院子,將打探到的訊息一五一十傳達到了,纔敢放心地蹲在初宜旁邊說些話。

初宜心中那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原隻要她進宮陪伴姑母一段時日,還白得一個郡主名頭,之後可是有封地和俸祿的。

她抱著香椿小聲啜泣了一刻,才起身換了衣服去主院尋找母親。

—主院李清秋看著初宜臉上那未乾的淚痕,以及紅腫的眼睛,就知道她方纔哭了。

她這女兒向來如此,膽小怯弱,身子又羸弱得不行,常年多病。

她心疼得不行,又將初宜摟在懷裡說了些安撫的話,才叫吳嬤嬤端上暖身的甜飲上來。

“阿娪,爹孃不會讓你嫁給皇帝的。”

李清秋嘴笨,自是說不出什麼溫暖的話,她隻能一遍又一遍地安撫著初宜,溫暖的手撫上她瘦削的背,一次又一次地拍著。

初宜一聽又莫名想哭,她哽嚥了半晌,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過了半晌,隻怯弱地問著,“定了何時入宮嗎?”

李清秋搖頭,“你父親方纔入宮也隻是得了皇帝口信,隻說是不納你做妃子,也冇說何時入宮。”

初宜又心酸著,“說不定就是這幾日了。”

李清秋自知無可奈何,也隻是輕輕歎了口氣,“嗯”了一聲算做答覆。

翌日聖旨便跟著初宜那剛下朝的爹回來了,封了初宜做“長寧郡主”,半月後入宮陪伴皇後。

接到聖旨後初宜整個人都在發抖,要知道皇宮裡的女人比她這前輩子見過的女人都多,一想到自己要在那兒住上不知道多久,又見不到自個兒的父母,她呼吸都重了一分。

半個月、半個月說長也長說短也短,至少這半個月是她能度過的最後的鬆快時光,初宜又抬著衣袖拭淚,俗話說一入宮門深似海,她和這皇後姑母也不過寥寥數麵,絕不是一句“想要個女兒”就能解釋的。

姑母西十年華,若想要個女兒早該在她胞胎之際就該接進宮去,何苦拖到現在她要嫁人了纔來。

初宜越想越不對勁,又找不到誰說理,隻覺得這世道實在不可理喻。

但皇權滔滔,她若是抗旨不遵,何家全族都會不得善終。

她不敢賭,也賭不起。

一晃半個月就過去了,宮裡的人來得比初宜起得還早,她隻聽外頭敲鑼打鼓的來了,接著就是她母親腳步慌亂地進來,忙將她從床上叫醒,又幫她換衣又幫她梳頭,初宜終於在梳妝時清醒了,她問道,“母親,就是今日嗎?”

李清秋幫她梳了個合適的髮髻,抬手擦了擦眼淚,“嗯,就是今日了,阿娪。”

初宜心酸得不行,她一點兒都不想進宮,一點都不想。

又實在拿皇帝冇辦法,隻好任由擺佈地梳好妝,由著接引帶上遮麵的麵紗,一步一步地走到前廳。

“臣女何初宜,見過公公。”

來接初宜的是禦前太監,初宜頗守規矩地行了個禮,麵紗下的唇被牙齒死死咬著,纔沒有哭出聲。

禦前太監見初宜很是守禮,讚賞地點了點頭,隨後將皇帝賞下的賞賜全都叫人抬進何府。

初宜被一個嬤嬤攙扶著進了轎子,她最後看了何衡和李清秋一眼,就被放下了簾子。

轎子黑乎乎的,外麵天都冇亮,她父親甚至還冇進宮上朝,透過晃動的簾子都傳不進來光。

初宜心酸難捱,又覺得心痛不己。

隻聽到轎子外,父親又給了禦前太監重重的一包銀子,說了些好話,香椿才被準許隨著她入宮。

這算是特例了,官家小姐隻有出嫁或是嫁進宮裡才能帶自己的貼身丫鬟的,像初宜這種“進宮接受皇後教導”的小姐,平時是不允許的。

人聲漸漸的小了,隨著禦前太監的一句“恭迎長寧郡主回宮”,初宜感受到轎子被人抬起來,搖搖晃晃地行走起來。

回宮、回宮,皇宮又不是我的歸宿!

初宜這麼想著,感受到轎子離她家越來越遠,她泄了一口氣,隻盼著自己能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