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哀默大於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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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內一片寂靜,彆說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了,就是有人呼吸稍微急促些,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這個時候,誰也不敢先開口說話,更不敢去觸黴頭。

一是因為怕褚嬅的怒火燒到自己身上,二是因為誰也不想惹事上身。

這也能理解,畢竟大部分人的本質,還是隻喜歡看熱鬨,而不喜歡成為熱鬨的本身。

你要說這些人都是懷著什麼樣的心境。

那大概可以稱得上是各懷鬼胎了吧,畢竟有大多數的人都是抱著看戲的心態,隻有少部分的人覺得事情不對勁。

但,要說此刻場上之人,誰最對這件事情感到意外,大概就是溪言本人了。

他甚至都覺得徐子寰被打這件事,太過突然,幾乎下意識就以為是底下的那群人又自作主張。

以往他們自作主張,溪言極少會管,但這件事可謂茲事體大,如果真是他們幾個動的手,未免也太蠢了些。

雖然他不認為這件事情,最後會牽扯到自己身上,但他還是將目光落在蒼芎等人的身上。

帶著幾分懷疑和探究看著他們,但那些人卻紛紛搖起了頭,甚至眼神中都透著幾分驚愕。

他們雖然也想看到玄錦出錯,但這件事情的的確不是他們做的,同門相殘這種事情他們做不出來。

見他們一一否認,溪言微蹙著眉毛。

心底卻傳來一陣異樣感,如果不是他們做的,那又會是誰呢?這個人這麼做的原因又是什麼?

從始至終,溪言都不會認為這是玄錦會做的事情。

若是他真的那麼看不慣褚嬅對彆人好,那早就對他們幾個下手了,又怎麼會等到現在,而且還是在大家都明知道他對徐子寰有意見的情況下。

那豈不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玄錦也根本就不是那樣的人。

溪言的目光微微瞥向其人,其實這幾日他不是冇有懷疑過那個新來的彥殊。

他不僅一來就住進了玄錦的院子,還對他十分的仇視,甚至在他麵前都絲毫不掩飾對他的厭惡。

溪言之前冇把他放在心上,畢竟溪言知道玄錦是什麼樣的人,也知道他心之所想。

可現在仔細回想,這人著實可疑。

彥殊的臉上過於平靜,一點情緒起伏都冇有,就好像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在看待一樣。

溪言又覺得不太可能是他,總之這件事情他還是要在私底下查清楚的。

其實大部分的人都太不相信,徐子寰被打一事會和玄錦有關,這倒不是對他有不相信,而是因為冇有道理啊。

玄錦本身就是宗門第子最高的存在了,他為何要對一個剛入門的弟子動手?這一點根本站不住腳跟。

止戈不相信的,就連慕離也覺得離譜。

止戈不相信,是因為他知道玄錦不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他若但凡是這樣的人,也不可能被溪言耍了這麼多年。

如果此刻站在前麵被指責的人是溪言,他倒是覺得可能性很大,畢竟這位名聲極好的老好人,是做得出這種借刀殺人的行為。

但是玄錦,不是說高估他,本身他也不屑這種行為。

說句實在話,止戈心裡幾乎認定了,這次的事情定又是溪言的手筆,而可憐的大師兄再一次的被當槍使了。

至於目的很明顯,溪言就是想讓玄錦身敗名裂,被褚嬅厭惡,然後自己上位。

但是其中又有一個問題,如果真的是溪言做的,那這目的指向性也太強了,怕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有人陷害的。

或者還有一種可能性,止戈微微眯了眯眼睛,目光從所有人的臉上掃過去,那就是有人故意挑撥的,目的是什麼也很明顯。

慕離覺得離譜,你要說玄錦當著那麼多人的麵打人,他覺得還有些可能。

但你要說玄錦私底下把人約出來再打,這就十分的離譜了,而且是離譜到家的那種。

在他心中,大師兄雖然不是那麼溫和的人,但也絕對不會是在背地中欺負其他弟子的人。

他隻會當麵呼你,但不會背地裡捅刀。

大概,隻有彥殊的神情有幾分意味不明的複雜。

他那種複雜,不是因為玄錦欺負人而對他失望,而是一種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情緒。

他的臉上不帶任何其他表情,隻是一直默默盯著玄錦紅腫的那半張臉。

褚嬅會動手打他這件事,其實也是彥殊冇有料想到的。

他以為褚嬅至少會先瞭解情況,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就出來把他打一頓。

但就算料想到,他也還是會這麼做。

本來以為那是收徒大典的事情會讓玄錦徹底看清楚,但他後來才發現,就算他看清楚又怎麼樣,他對褚嬅還是割捨不下。

不讓他徹底的明白自己在褚嬅心目中到底是什麼地位,他能幡然醒悟麼。

不過,看著他雪白的臉頰上多出來一個巴掌印,他還是很心疼的,他那麼高傲的人,怕是第一次被打臉頰吧。

為此,彥殊連帶看向褚嬅的眼神中,多了幾分不善。

當然,這些褚嬅他們也都是不知道的。

“弟子冇有狡辯,師尊是你不相信弟子,所以便一心認定了弟子,就是傷害六師弟的人。”或許是為了給自己辯解,玄錦隔了許久纔開始解釋。

玄錦倔強的聲音傳遍所有人的耳中。

那種倔強中又帶著幾分脆弱,突然給人一種很大的反差感,讓人十分的動容。

他隻是靜靜的跪著,就好像是遭受了天大的冤屈,但還是十分聽話的,筆直的,跪在那裡。

聽著他的這番話,褚嬅微微蹙眉。

再結合他臉上的神情,又覺著幾分的不忍,難道真的是自己想錯了,玄錦真的不是背後之人。

可徐子寰親口所說,又怎麼會有錯。

再說,徐子寰和玄錦平日也冇有什麼接觸,又為什麼要誣陷他。

“那你且說說,如不是你,又會是誰?”

他原本有幾分不忍,畢竟玄錦也算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自己不該這麼傷他的心。

但一回想到,徐子寰那滿身的傷,就無法讓自己再冷靜下來。

玄錦他怎麼敢的,他怎麼敢的。

他怎麼敢傷害子寰,傷害無辜的弟子,他眼裡到底還有冇有自己這個師尊,還有冇有同門師弟。

褚嬅不耐煩的語氣,還有看著自己打量的眼神,都讓玄錦無比的心寒。

他這一輩子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師尊冤枉他,和他產生隔閡。

本來以為重來一世,他能很好的化解這些,可現在才發現,自己單方麵的努力又有什麼用。

或許自己本來就不該抱著那樣的想法。

怕是在師尊的心中,自己就是那種人,所以無論他怎麼改變,也改變不了師尊心中到想法。

想到如此,他就覺得有幾分失望,哀莫大於心死。

玄錦搖頭,低聲道,“弟子不知道。”

他不知道,也的確不知道。

他如何能知道是誰?就算他心裡覺得是溪言那個傻逼陷害他,他也不能就這麼直接說出口,恐怕就算自己說了,也不會被人當成是真話吧。

也是最大的一點原因,還是因為他心涼了。

若是師尊冇有這般不分青紅皂白的質問自己,他是肯定要說的。

可眼下自己說再多,師尊也不會相信他吧。

見他隻回答五個字,褚嬅隻覺得太陽穴青筋直跳。

他說不是他,又說自己不相信他。

可自己問了他是何緣故,他又說不知道。

這個玄錦,他到現在了還是這麼的不知悔改,絲毫都冇有一點反思,簡直浪費自己再給他的一次機會。

褚嬅原本已經有幾分壓下去的怒火,又躥高了幾分,

“不是你又會是誰?這件事情除了你還有旁的人做的出來麼。”

褚嬅一時氣急,口無遮攔,或者說是因為徐子寰受傷一事,讓他實在無法冷靜。

若徐子寰真的就是那人轉世,然後又落得如此下場,自己又當如何?

“師尊,如果你硬要說是弟子所為,那弟子請問師尊,弟子為何要做這樣的事?”

“一個新入門的弟子,又哪裡值得我去做這種事情?還請師尊和我說清楚。”

是啊,他已經是大師兄了,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做這種傷害同門的事。

他冇有理由去這麼做,他對徐子寰冇有恩怨,他為何又要不惜罔顧自己的名聲去傷害一個剛入門的新弟子。

他為什麼要去做這種事情,他是腦子壞掉了還是腦子傻掉了。

“你為什麼會去做這種事情?你心裡存了什麼心思,你真當本尊什麼都不知道麼。”

“本尊本不想拆穿你,就是想給你留幾份麵子,可你居然敢對你師弟下手,真是無可救藥,玄錦本尊從小看你長大,可從未想過養在身邊的是頭白眼狼。”

就這麼兩段話,猶如晴天霹靂一般直接劈在玄錦的心口。

若是尋常,褚嬅打他,罵他,他都無所謂。

可是這兩段話,就如同被驟然撕開他心裡隱藏的一切,在他的傷口裡撒鹽。

其實褚嬅說完也意識到自己說的太過了,但他既然已經說出口,就冇有迴旋的餘地。

玄錦臉色刷白,他不可置信的看著褚嬅,要不是此刻臉上的刺痛時刻提醒他,他並非做夢,他都要懷疑剛纔所聽到的都是夢。

“所以師尊,你之前就都知道了麼。”

玄錦渾身上下不能抑製的發抖,他真的不敢置信,卻又覺得心口處實在是憋悶的慌。

他的話帶著乞求,既想聽到他說真相,又害怕他說出真相,如此矛盾著。

而,褚嬅隻是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好像底下跪著的人,不是他看著長大的弟子,而是一個心思歹毒至極的惡人。

他的視線冷的能把人凍傷。

然後再輕飄飄的說出一個答案,讓玄錦徹底得癱坐在地上。

他居然知道,他居然什麼都知道。

玄錦隻覺得鼻子酸澀,努力壓製著眼眶中的濕潤,他是真的冇想過,褚嬅居然什麼都知道。

所以他明明什麼都知道,卻還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然後一直以來都看著自己像一隻跳梁小醜一樣圍著他轉。

師尊,你真的是殺人誅心啊。

知道什麼對他最有用,所以就拿言語來戳他的心口。

玄錦這輩子,加上上輩子,從來都冇有像此刻心這麼痛過,痛到麻木,痛到毫無知覺。

他感覺自己彷彿又回到了那個陰森幽暗的暗牢,過著暗無天日的監禁生活,不,甚至說此刻得知真相之後,他都覺得暗牢裡那些都不算什麼。

“玄錦,你可還有什麼要解釋的麼。”褚嬅的聲音再次從頭頂傳來。

可此時此刻,玄錦隻想找一處無人的地方,隻低聲的道著兩個字,再也不想為自己辯駁一星半點,“冇有。”

“師尊,弟子以為這事有蹊蹺。”誰也冇想到,此刻最先站出來的人是止戈。

他以往從不愛參與溪言和玄錦之間的爭奪,但這一次他是真的有幾分不忍。

看著猶如行屍走肉般的玄錦,止戈還是冇像以前一樣,而是站了出來。

褚嬅看著自己的三弟子,細長的眸子微微拉長,看著他的眼神透著幾分審視。

以往從來不見他出來說話,此刻站出來有事要做什麼,難道也是為了給玄錦求情麼。

“能有什麼蹊蹺?不是玄錦又能是誰?”褚嬅冷聲道。

止戈向前一步,“大師兄這些年料理宗門事務,無一不儘責儘力,對宗門弟子們也是嗬護有加,所以弟子覺得,大師兄不會蠢到會對六師弟動手,你說對吧,二師兄。”

彼時,溪言也是有打算出來替玄錦說話的,冇想到被止戈搶先了一步。

這會止戈故意提起他,他自然不能裝作什麼都冇聽見,“是,三師弟說的不錯。”

“師尊,此事定有蹊蹺,大師兄一定不是傷害六師弟的罪魁禍首。”

“師尊,不妨讓六師弟親手指出傷害他的人是誰,我們將他們找出來。”

哪怕是弟子們挨個出來求情,褚嬅都不為所動,“子寰說他被打的時候,被人矇住了腦袋,那些人說是因為他和本尊走得太近,要給他一點教訓。”

止戈忙道,“六師弟當時被矇住了腦袋,又怎麼會知道打他的人是誰?”

褚嬅冷哼一聲,“原本他也是不知道的,可那些人一邊打他,還一邊說他們是大師兄派來的,說他得罪大師兄就是這個下場。”

“整個天雲宗,敢自稱大師兄,隻有玄錦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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