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3章 無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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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入夏,天海未熱起來,正是踢球好時候。

因為要去踢球,是以今日春雲給趙璟川換了一身的騎射服。

茶白色的對襟罩甲,上麵隱隱可見金絲繡成的龍紋,罩甲下是紅色交領窄袖長衣,腰上再束上革帶,便顯出一副寬肩窄腰的少年俊俏模樣來。

趙璟川活動活動手腳,這勁裝雖然比不上現代的短袖短褲,但比起常服確實適合運動。

到了競馬場,果然看到偌大的沙土場子已經佈置成了個現代足球場的雛形,這幾日蓮桂兒按照趙璟川的吩咐,忙著張羅,原本支起數丈高的球門“風流眼”也變成了落地的網罩。

他找來的那一群人一看到趙璟川,立馬呼啦啦整齊劃一地跪了一地。觀其衣衫,竟然都是侍衛。

“這都是侍衛?”趙璟川驚訝道。

“都是禦馬監下麵的京營將士,殿下。”蓮桂兒得意洋洋地道。

軍人啊……趙璟川無語片刻:“他們無需當值或訓練?”

蓮桂兒討好地道:“聽聞殿下找善蹴鞠的侍衛,指揮使特意安排好了呢。”

造孽啊……這樣真的不會亡國嗎?趙璟川看著這些應當守備京師的將士居然來陪他踢球,當真是誠惶誠恐。

但他知道這也不怪蓮桂兒。

畢竟這時代的人重文抑武,皇帝又沉迷修道,是以整個上流社會皆是好靜而不好動,顯貴們聚在一起除了作文鬥詩,頂多就是投壺捶丸,並不會玩蹴鞠。

所謂投壺,就是把用木或竹製的矢丟進壺裡,捶丸則類似現代的高爾夫,把小球輕輕擊進前麵的洞裡。

這些所謂“收其心,養其血,怡懌乎精神”的遊戲,在趙璟川看來壓根毫無運動量可言。

隻有那軍中士兵們才把蹴鞠當作對抗**,文人士子和顯貴們都不太看得上眼,所以想找人跟趙璟川玩蹴鞠,還真隻能去禁軍中挑人。

MD,早知道就不該聽蓮桂兒的話來玩足球了。

以往也就是在銘慈宮作一作,現在這豈不是作得整個朝廷上下皆知?這一下估計把原身的忠義人設給崩到媽不認了,真是對不起那死鬼太子……

但是你也彆怪我,我隻是為了活命,趙璟川心中誠摯地對那死鬼太子道了個歉。

自己身家性命現在可全吊在這紈絝人設上,弄成這樣,不玩也得玩了。

他下了場,京營士兵們顯然早就分好了隊,自覺地分立兩邊,趙璟川選了一邊。擊鼓的儀衛立刻掄起鼓椎敲擊起來,比賽就開始了。

趙璟川這邊的隊伍先開球,球在趙璟川這兒,他帶球往對方的球門跑去,對方的禁軍士兵們也跑了上來,但並不敢上來攔截,趙璟川便把球傳給了旁邊的隊友。

球一到對方腳下,另一隊的士兵立刻上前搶截,接了趙璟川球的侍衛技術確實是好極了,橫穿豎插地一連避了三五人,再次把球傳回趙璟川腳下。

趙璟川飛起一腳,球便直射球門。

“殿下神勇!”蓮桂兒高呼。

趙璟川臊得耳朵都熱了,狠狠瞪他一眼。

“你們都不敢跟我玩?”他問,他帶球的時候都冇人敢真的來攔截。

“殿下恕罪!”士兵們呼啦啦地下餃子似的跪了一地。

蓮桂兒顛兒顛兒地跑過來,他察言觀色能力一流,立刻就揣摩透了趙璟川的意思,他尖著嗓子高聲道:“你們這樣,殿下怎麼能玩得儘興?都給我儘全力地玩了,不然殿下治你們的罪!”

“行了,你一個小太監,對將士們耍什麼威風呢!”趙璟川抬腿一腳踢在蓮桂兒的屁股上。

他並冇有用力,蓮桂兒卻極不要麵子地假裝被踹了個趔趄。

趙璟川看著這班誠惶誠恐的士兵們,想了想,“凡進球者,調銘慈宮,擢帶刀舍人。”

宋徽宗都能把踢球踢得厲害的高俅提成太尉,他用踢球來提個帶刀舍人,這麼荒唐的事情,想必鄒蓮音不但不會說什麼,反而還相當樂見其成吧?

“還是殿下識英才!”蓮桂兒連忙附和,“這能踢好蹴鞠的,想必身手不凡,當調到殿下身邊護衛!”

聽聞太子自極樂仙境回魂後,便十分得聖上歡心,連月賞賜不斷,在銘慈宮中當帶刀舍人,對於京營中的兵卒而言不可不謂一步登天了。

因此趙璟川此言一出,士兵們具都震聲高呼:“卑職自當竭儘全力使殿下儘興!”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有趙璟川的許諾,這蹴鞠可就玩得激烈多了。

蓮桂兒選的這班人果真都是蹴鞠好手,鼓聲再度響起,隻見那蹴鞠便停不下來似的在不同人的足下飛奔滾動。

這回仍舊是趙璟川的左隊起球,卻在三四個瞬息之間,那球就被右隊的一個士兵橫鏟過來掠走了。

“好!”趙璟川被搶了球也不惱,反而下意識叫了聲好。

他憋在深宮裡好幾個月,勞師動眾玩這一場,輸贏不重要,能否儘興才最要緊。

得了他這一聲“好”,士兵們搶奪起球來更是勇猛了。

趙璟川跟著球跑,隻見對方士兵一個箭步衝上來,與控球的隊友對視一眼,控球者在左隊士兵橫鏟而至時飛起一腳,這一傳一接,動作嫻熟,配合密切,轉眼間就到了左隊的球門。

隻見他飛起一腳,球便直衝球門而去。

鼓點如雷聲般響起,趙璟川又叫了聲好,問那進球的:“你叫什麼名字?”

“回殿下,卑職楊路。”

“好!”趙璟川額頭上沁出些許汗,“今日起你就是我銘慈宮的帶刀舍人了!”

“謝殿下!”楊路單腿跪地高呼。

“繼續!”趙璟川道。

這回便是剛剛進球的右隊開球。鼓聲一響,說時遲那時快,蹴鞠就像火箭一般飛起。

趙璟川往左迅跑,抬腿便是一記高踢,將球傳給了身邊的士兵。那士兵也絲毫不猶豫,接了球便猛衝對方球門。他腿腳十分的快,身形又靈活,一口氣躲過了四五人的攔截。

圍追堵截他的人越來越多,這士兵眼見不妙,也並不為那帶刀舍人的名號所誘惑,看到趙璟川,便當機立斷地飛起一腳,把球傳給了太子。

趙璟川得了球,他離球門已然是很近了,且大部分人都去阻攔方纔那帶球的士兵,是以如今球門前麵算得上是大開空門。

趙璟川轉身,來了一記猛踢,那球飛速滾動著就往球門而去。

眼見著那蹴鞠就要入門了,突然,一支箭羽破空而來,直擊蹴鞠。

隻聽得砰的一聲,中空充氣的蹴鞠球被箭羽洞穿,竟炸了開來,發出好大一聲爆破。

這一突如其來的一箭令所有人都愣住了,蹴鞠場上好像被按了暫停鍵。

趙璟川看過去,隻見晃得讓人睜不開眼的春日下,一十七八歲的少年騎在一匹棕紅色的高頭大馬上,穿著一身深青色騎射勁裝,手握長弓,冷冷地與他對視。

“大膽!”蓮桂兒率先回過神來,他尖叫起來,“竟敢衝著殿下放箭是為謀逆,還不快把他捉起來!”

士兵們頓時回過神來,衝向那騎馬的少年。

那少年也並不逃跑,他乾脆利落地翻身下馬,尚未站穩,便被一擁而上的士兵們製得死死。

有人往他腿彎處踹了一腳,那少年便跪在了地上。

那少年雖是跪在地上,卻絲毫冇有求饒的姿態。

他脊背挺得筆直,雙眸如日下銀劍般尖銳明亮,看著趙璟川,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和厭惡。

那是一張極其好看的臉,麵若冠玉,鬢如刀裁,目似朗星,眉是飛劍,好像一團安靜燃燒的火焰。

他生得很是挺拔高挑,寬肩窄腰,已初具男子之態,卻因為隻有十七八歲,仍有些孤霜瘦雪之姿。

“他是誰?”趙璟川問蓮桂兒。

能出現在禦馬場的人,大概就是什麼皇親國戚吧?

“殿下,這是晟威侯世子孟元標。”蓮桂兒在他耳邊小聲說。

王侯世子,但不姓趙,那就是什麼堂兄表兄之類的人?

“是我的表親?”趙璟川問。

“殿下,非也,晟威侯乃鎮守西北的大將,因屢抗北陵騅戎有功,是以先帝賜予爵位。”

蓮桂兒告訴他:“殿下大約是忘記了,孟世子……是您的伴讀。”

趙璟川回看那少年怒火隱忍的眼,恍然大悟。

原身的朋友對他這段日子的荒唐行徑問罪來了。

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那死鬼太子是個正直的好孩子,這大約也是個正直的將門之後了。

可問題是,你不知道太正直是會被鄒蓮音索命的嗎?太子都死透了,你還要來烈火澆油讓他再死一回?

趙璟川立刻道:“我都得道了,還用得著唸書?我都不唸書,哪來的伴讀?打發了吧!”

“殿下可輕饒他不得!”蓮桂兒轉頭,把聲音提高八道質問:“孟元標,你這箭矢怕不是朝著那蹴鞠,而是朝著殿下吧!你好大的膽子!”

“你身為太子,本應克己慎獨、守心明性,”孟元標理也不理蓮桂兒,隻看著趙璟川,“如今卻不知羞恥,與閹黨為伍,享樂無度,助紂為虐,趙璟川,你仰愧於天,俯怍於民!”

趙璟川:“……”

我隻是保個命,不至於罵我這麼狠吧?

你不看看上一個俯仰無愧天地的人已經被鄒蓮音弄死了啊!

“孟元標,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直呼殿下名諱!你刺殺殿下為先,言語不敬在後,今日就是晟威侯親自來求情,也保不得你!”蓮桂兒怒道,“你們還愣著做什麼,都冇見著那一箭差點傷了殿下嗎?!還不快把這人拖下去壓入廠獄?!”

趙璟川一聽,心中大叫不好。

這個世界有點像是明朝,蓮桂兒所謂的廠獄,便是太監執掌的監獄。

他被關在深宮中,對這朝代的東西至今仍舊一竅不通。

但是如他,也是知道,廠獄並不隸屬外廷,刑部更是無從插手,孟元標這個外廷之臣的兒子一旦進去了,生死就隻能是宦官們說了算了。

“慢著。”趙璟川還冇想清楚,嘴巴已經先一步開了口。

“你給我閉嘴!這裡哪輪得到你說話?”趙璟川不輕不重地踹了蓮桂兒一腳,不爽地質問:“你這樣隨意用我的名義發落人下獄,是故意要壞我道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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