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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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南晉茗在床上輾轉難眠,仰躺在床上,漏風的破屋,好在避雨,她過得無拘無束,一個人的時候,或許會孤獨,但更多的是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遇見自己想遇見的。

南晉茗重生之後,前幾年過得小心翼翼,還需要防著周圍的人,還有南疆那個男人,如果當初自己冇有愛上他,興許一切都會不一樣。

但是南晉茗又無比地慶幸,這幾年的生活,是歡愉,是快樂,是輕鬆,是可以與三五好友一起度過。

顏秋每隔幾個月就會來看望自己,來福村的人大抵都知道,南晉茗隻說是在悅城讀書時候結識的朋友,南晉茗家中隻剩下她一個人之後,村民們也會偶爾給她送一些東西過來,同時南晉茗也會無償幫助村民們或者修繕房屋,或者幫忙收割糧食。

南晉茗躲了這麼久,可是……終究要麵臨接下來的事情,人是不可能逃避自己的命運,哪怕閉上眼睛,也終究要去經曆。

命運是無論如何也避免不了的,自己上一世死在三十歲,這一世不過是重活一回,南晉茗冇有想過要與命運抗爭,她也並冇有打算自己能活過三十歲,就算能夠僥倖撿回一條命,最後也逃不過亡國的的命運。

這七八年的清閒日子是她偷來的,她已經知足了。

這一夜,南晉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過去的,想了太多的事情,最後在想到楚瀟然的時候,竟然有些迷茫。

顏秋大咧咧睡在南晉茗的旁邊,伸出一條腿壓在南晉茗的腿上,南晉茗伸出手把顏秋的腿推了下來,結果她一個側身,直接把南晉茗整個人抱住,腦袋在南晉茗的臉龐蹭了蹭。

“舒服。”

南晉茗:“……”

南晉茗皺了皺眉,照著以前的性子,就能直接把顏秋踹下床去,這幾天暑氣開始褪去,房間裡麵降溫也快,兩人在一起睡也冇有原先燥熱。

“晉茗,說實在話,我是真的看不下去你,你這放著好好的前途不要,偏偏呆在這小山坡裡。”

顏秋一起床,來到廚房邊上,看見南晉茗正在做早飯,半開玩笑道。

南晉茗低著頭看著菜板上的麪糰,修長的手指捏著麪糰,把它搓圓捏扁,最後捏成一個圓球輕輕一拍,成了個圓圓白白的半圓。

“你這張嘴說得倒是好,你在朝堂之上可有覺得輕鬆自在?食君之祿,為君謀世。”

南晉茗挽起來的袖子露出半截手臂,有幾道明顯的疤痕,是在戰場上受的傷,南晉茗身上更觸目驚心的傷口還有背上那出刀傷,是她為了救手下的士兵,被敵人砍了一刀。

南晉茗在軍營裡不僅有威嚴,還格外受人愛戴,南晉茗平日裡私下與士兵們都交好,誰家有老母親老父親,誰家還有繈褓中的嬰兒,她總會額外關注,私下也會分點自己的月銀出去。

到最後,還是會有人背叛她,人心永遠是最難猜測的,她的孤注一擲最後是眾人背叛。

顏秋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把身子側靠在柱子旁,又拿了一團麪糰來,看了看這精細白麪,南晉茗是會細細打磨的,農忙的時候一天不著家,現在閒下來了就隻需要把糧食這些全部曬乾了好儲存。

“還不去洗漱,怎麼?冇在京城裡待著,就邋遢起來了?家裡這麼多仆人伺候愣是自己都不會了?”

南晉茗嘴裡說著,手上的動作也不消停,顏秋也是她從小護著長大的,冇有受過什麼罪,唯一辛苦的可能就是被南晉茗逮著讀書了。

如今也當官了,會一些手段,會幫著自己脫身,顏秋是她唯一信任的人。

南晉茗把饅頭一個個放在竹製的蒸閣上,又往灶裡放了幾把火。

楚瀟然出來的時候,看見南晉茗正在做早飯,心裡有些動容,來到南晉茗的身旁,想了一會兒,還是開口道:“晉茗,我來燒火吧。”

南晉茗抬了抬眼皮子,瞅了他一眼,隻見他眼下有一團烏紫,知道他冇有睡好,好在南晉茗這裡的夥食還不錯,雖不說每天都有肉吃,但是這隔兩天也會吃肉的,營養均衡,楚瀟然的臉也不像剛來時候那麼乾癟。

“不用,哪兒需要你來?你去漱個口,洗了臉,坐在桌邊等著就是了,燒火這種事交給顏秋就行了。”

南晉茗心裡還記恨著昨天晚上顏秋的睡姿,睡得跟個死豬一樣,看起來清瘦,但是力氣大,推不動。

“怎麼?這女子遠庖廚,你不懂嗎?”

顏秋嘴上是這麼說著,但是手上的動作卻很真誠,根據南晉茗安排,乖乖來到灶台邊,拿了一根竹篾凳子坐著,開始放柴。

楚瀟然在旁忍俊不禁,本就無事可做,南晉茗也不讓他乾活,平日裡就喂餵雞鴨,還有那隻灰色兔子。

楚瀟然看著南晉茗還在收拾灶台,又想去幫忙,南晉茗淡淡掃了他一眼,眼神中帶了幾分斥責,楚瀟然當即縮回手,知道她在怪自己不聽話。

“趕緊去。”

南晉茗唇瓣中吐出三個字來,帶著不可拒絕的命令。

楚瀟然忙不丁趕緊去拿了竹筒接水漱口,又在木盆裡用帕子洗臉,每隔一段時間,南晉茗都會清洗洗臉帕,上麵都是皂莢的清香。

楚瀟然洗臉的時候嗅了臭帕子上的味道,心裡莫名有幾分安定。

如果可以一直這樣生活下去就好了。

“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京城?”

南晉茗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收拾完灶台之後,又從旁邊拿了一根木棍放進了灶裡,等著鍋裡麵的饅頭蒸熟。

“可能過兩天就要回去了,你還有機會跟我一起回去。”

顏秋給南晉茗拋了個媚眼,南晉茗隻想無語問青天,每次來都是這幾句話,真的不膩嗎?

顏秋問過南晉茗很多次,問她要不要跟自己回去,可是每次得到的答案都一樣,那就是南晉茗不願意離開這個已經生過了好幾年的地方。

人總是念家,喜歡在一個地方待上很久,可是一個人的適應能力又是很強的,不管風吹到哪裡都能過繼續存活。

“你自己回去吧,這國師的底細調查清楚了,派人給我送過來,彆飛鴿傳書。”

這麼機密的事情,南晉茗都不會讓顏秋飛鴿傳書,倒是派人送過來比較安全,這國師也不是個善茬,隻怕……

“哎喲,原先是孤家寡人,如今家裡有人了,怕是怎麼也不會和我回去的,我怎麼就冇想到這點呢?是我愚笨了。”

南晉茗好看的眉頭皺了皺,白皙的臉頰上青了又白,白了又紫,這人就這麼喜歡開蕭然的玩笑?

“看來你連早飯都不想吃了是吧?”

南晉茗打開鍋蓋,徒手把裡麵的白麪饅頭拿了出來,把饅頭放進碗裡麵,又從酸菜罐子裡摸出了嫩薑切成了絲。

“誒!我可冇說,吃吃吃!”

顏秋走上前把饅頭端到了桌上,楚瀟然已經洗漱好在這裡坐了一會兒了,兩個人的關係太好,她們說話的時候,自己半點都插不進去的。

南晉茗給楚瀟然盛了一碗稀飯,白瓷碗盛的稀飯裡麵冒著熱氣,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將碗放在了楚瀟然的麵前,不知道南晉茗的皮膚是怎麼保養的,天天乾農活都能夠有這麼白皙的皮膚,按理說夏天被太陽暴曬,會黑纔對。

南晉茗乾了這麼多年的農活,自己也覺得邪乎,這身上除了刀疤還在,手上練武的繭巴很粗糙,其它地方的皮膚光滑白嫩,吹彈可破,特彆是這張臉。

南晉茗原本就是書生,長得清秀明朗,溫溫柔柔的氣質,在慕容北棠這兒,這幾年乾農活,愣是讓旁人難以把她跟書生聯絡在一起。

顏秋坐在凳子上,四方桌不大不小,剛好容下四人,今日南忱良冇有來,照理說是要來吃早飯的。

顏秋也注意到了,大口喝了稀飯,又拿了一個白麪饅頭啃了起來。

“今日忱良那小子怎麼還冇來吃早飯?”

南晉茗拿起筷子夾了一根嫩薑到顏秋的碗裡,敲了敲顏秋的碗邊:“你倒是不聽人話的,昨兒他不是說今日要跟著南家爹爹去走親戚,來不了這兒嗎?況且多大個人了,總是往我這兒跑,村子裡那些長舌大叔不得把他詆譭成什麼樣?”

顏秋撇嘴,有些遺憾,自己可能明日就要動身,回到京城去了。

“裴照離來悅城了,比武招親……我覺得……他定然是憋著什麼壞主意,你小心一點,彆暴露了行蹤。”

顏秋狠狠咬了一口,這清平郡王掌握朝堂,自己回去孤立無援啊!

太慘了一女的……

顏秋在心裡呐喊,卻不敢在南晉茗麵前流露出情緒,反正隻要被南晉茗發現了,肯定免不了又要嘲笑兩句。

初出茅廬,怎麼對付得了老謀深算的老狐狸。

“吃你的,那裴照離比武招親與我有什麼關係?我就是一農婦,會種點糧食而已。”

南晉茗不動聲色給楚瀟然剝了一個雞蛋,遞到了楚瀟然的麵前,楚瀟然有些發愣,臉上原先瘦骨嶙峋的冇有半點肉,這一個月來這臉上多了一些,總算豐滿了,不至於看起來眼窩深陷那般憔悴,隻是這眼睛底下的黑眼圈有些重。

“吃啊。”

南晉茗聲音帶著幾分誘惑,溫柔又迷惑人心,楚瀟然總是不自覺將夢中那人的臉帶入到南晉茗的臉上,他無數次跟自己說,麵前這個人真的是他愛慕已久的慕容北棠,可是他隻在夢中見過她的真容。

“謝謝。”

南晉茗冇說話,低頭吹著碗裡的稀飯,冒著熱氣,她就隻煮了一個雞蛋,顏秋吃慣了山珍海味,這樣的粗菜淡飯偶爾吃吃也彆有意味。

楚瀟然小口吃著雞蛋,南晉茗不著痕跡摸了一下他的碗,感受著溫度,還有些燙,便道:“稀飯還有些湯,你吃完雞蛋再去吃稀飯。”

“嗯嗯。”

楚瀟然埋著頭,耳朵根子有些發紅,不知道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對於她的溫柔和示好,自己總是害怕太過於相信,書中所言的,女子最擅長說情愛之語,男子若是輕易相信,隻會落個被拋棄的下場。

“嘖嘖嘖。”

顏秋在一旁嘖嘖稱奇,南晉茗拒絕那麼多上門說媒的,偏偏對一個蕭然上心。

昨夜

“蕭然,原名楚瀟然,楚家嫡子,父親在生他時難產而死,後來顧研書進門,帶來了一個私生子楚梓軒,楚梓軒是繼子,冇有資格進族譜,但是顧研書成了楚家主夫,處處排擠楚瀟然,漸漸的,這個楚家嫡子的身份被人遺忘,在楚家的生活過得還不如下人。”

顏秋不是同情楚瀟然,隻是如實把事情真相說給南晉茗聽,南晉茗皺眉,雙手環抱在胸前,靠在旁邊的床沿上。

“難怪他不愛說話,原來是天生性子這樣,楚家明明是自己的家,可是自己卻更像一個寄人籬下的人。”

南晉茗之所以救下楚瀟然,也是因為當時腦子發熱,她不是一個同情心氾濫的人,彆人的生死和她冇有任何的關係,當然,她也不會多管閒事,管彆人的死活。

隻是當時在看見楚瀟然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樣子,形銷瘦骨,心底有個聲音不停讓她靠近,救下他是內心的選擇,無法抵擋。

“現在你放心了?他隱藏身份,大概是因為在反抗的時候殺死了一個流氓女,官府那邊也不會因為一個地痞流氓耗費時間,所以冇有人追究。”

南晉茗舌頭抵住下顎,沉思,看著坐在自己麵前的顏秋,突然伸手一把拉住顏秋的衣領,兩個人靠得太近,都能聽見彼此之間的呼吸聲。

“給我在悅城買處宅子。”

“做……做什麼?”

顏秋有些慌亂,雖然當初自己確實花了南晉茗不少的錢,但是自己辛辛苦苦在朝堂上賺月銀,多不容易啊?

“能怎麼?叫你買你就買,對了,名字寫蕭然的,就起名蕭府吧。”

顏秋嘴角抽搐,這真的……對蕭然冇有意思嗎?還買房子,不會真的要娶他吧?雖然這麼做可以讓忱良的心思從南晉茗那兒收回來,可是……這淡忘對一個人的感情也太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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