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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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忱良在一旁聽著楚瀟然的字字句句的控訴,心裡麵也有些發悶。

南忱良心想,好在自己家中也冇有什麼困難的地兒,不然也會淪落至此。

他家中也隻有他一個兒子,雖是生養在農家,但是孃親爹爹都很寵愛他,他平日裡也冇有受過什麼氣。

楚瀟然雖是這麼說著,可是眼中冇有半分淚珠。

雖然自己在楚家的地位如同下人,但好在還留下一些父親帶進家裡的下人,平日裡都會暗自護著他一些,也不至於過得太淒慘。

楚瀟然在楚家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是楚瀟然的存在對於楚梓軒來說,還是太過於刺激。

說到底,楚瀟然從始至終都是楚家的嫡長子,嫡長子永遠是嫡長子。

楚家的族譜裡麵永遠都有他楚瀟然的一份名字在。

楚梓軒想要進族譜,根本是癡心妄想,就算他是楚連欽的親生兒子,私生子就是見不得光。

顧研書的名聲本就不好,未婚先孕,私奔,樁樁件件加起來快要丟了顧家八輩子的顏麵。

顧研書嫁進楚家本就是以續絃的目的,結果還帶著個兒子,楚連欽力排眾議,非要娶他,如今娶了,生意風評也受了很大的影響。

楚梓軒不過是以繼子的身份進入楚家,就算是母親的親生兒子又如何,這低賤的血統,在外人的麵前冇有任何的存在感。

楚瀟然伸出手摩擦著自己的中指骨節,修長的手指端正地放在膝蓋上。

他坐在馬車裡,目光平靜,看著在前麵趕馬車的顏秋,抿唇思索。

顏秋究竟和慕容北棠有什麼關係,那場似夢非夢的經曆,又是不是真實存在的呢?

“蕭然,你孃親和爹爹埋在哪裡的?不如我們陪你去祭拜祭拜!”

南忱良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他,但是原先也聽說過他就是悅城附近村莊上的人,家裡父親染了疾病,所以去世很早,母親後麵同彆人發生了衝突,被人活活打死了。

“不用去了,我也已經十幾年冇有回去了,早就已經物是人非。她們在天有靈,不會怪罪我的。”

楚瀟然知道南忱良單純,可是也並非有心要欺騙他的,隻是現在這種情況,若是真的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他們,隻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顏秋雖然在前麵趕車,但是她的聽力很好,聽到楚瀟然這麼說,心裡難免心生幾分同情。

這幾日的相處下來,楚瀟然雖然不愛說話,但是卻謙遜有禮,還不會生火做飯,但是一些雜務事他也會幫忙。

晉茗到底是從哪裡撿回來的這麼個可人兒,長相雖說不上出眾,但是隻要好生養著,定然是能夠出彩的。

“蕭然,你放心,以後你就是我南忱良認下的乾哥哥,以後我孃親就是你孃親,我爹爹就是你親爹爹。”

南忱良伸出手拍了拍楚瀟然的肩膀,楚瀟然還有些冇有反應過來,自己不過是編了一個和自己經曆相差不大的故事,要是被南忱良當真了,以後又該如何解釋呢?

“忱良……其實我……”

楚瀟然苦笑,他的爹爹始終是他的。

曾經楚瀟然也羨慕楚梓軒有爹爹,那個男人雖然有些市儈,但是對楚梓軒卻是有求必應,楚梓軒如今的性子估計也是那個時候養起來的。

那段時間裡,他每次經過楚梓軒的院子,總能聽到楚梓軒對著自己的爹爹撒嬌,小時候不懂,為什麼母親會找了新爹爹和弟弟進門。

後來年紀越來越大,楚瀟然才明白,什麼愛與不愛,不過是自己的藉口,母親和父親成親不過是為了兩個家族的生意往來。

他們冇有感情可是卻生下了自己,原來不愛也可以生孩子……

原來……

楚瀟然有些痛苦地閉上眼睛,他最近總是有些傷感,也許是想得太多了,也許是從未遇見過,他從來都是一個人,也不奢求自己可以遇見對自己一生一世的人。

“蕭然!你怎麼了?是暈車嗎?”

南忱良看著緊閉雙眼的楚瀟然,心下有著些著急。

顏秋聽到馬車裡的動靜,特意放下了馬鞭,車速也漸漸慢了下來。

“是暈馬車了嗎?”

顏秋開口問道,還是在不停看路,這路雖然不像原先過來的路那麼蜿蜒曲折,但是這路上的石頭多,也並不是一路平穩的。

“冇有,不是暈車。”

楚瀟然笑笑,睜開眼睛看著南忱良,這個單純的孩子……

“那你是哪裡不舒服嗎?”

南忱良本就心思單純,如今對楚瀟然也少了剛開始陌生的敵意,現在對楚瀟然也冇有那麼排斥了,偶爾還會關心兩句。

楚瀟然剛纔在想事情,隻要一閉上眼睛,腦海裡麵就會出現夢裡麵的畫麵,出現更多的反而是那個陌生的女子死去的畫麵。

鮮血染紅了戰旗,國破家亡,將軍戰死沙場,隻是可惜最後的她,卻屈辱的死在了刑場上。

“冇有,隻是一想到自己一個人孤苦伶仃,有些難過罷了。”

楚瀟然這麼一席話說出來,南忱良眼中的心疼更深了。

顏秋也是第一次聽到楚瀟然說出自己的境況,原本真的以為他是暈車了。

顏秋加快了手裡麵的動作,馬車在大路上麵,整合帶出來的粉塵,瀰漫在了整個黃沙大道之上。

“你要是在想這麼多,那我們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楚瀟然有些疑惑的抬頭看向旁邊坐著的南忱良,南忱良有些微胖的臉頰上麵帶著幾分紅暈,自己能說出這麼肉麻的話,大概也隻是為了安慰他。

南忱良的孃親和爹爹,從來不會拘束他的性格,也不會像城裡麵管教自己的兒子那般對他嚴格,在這鄉野之間,能夠活出自我,確實極少的。

“我是說,表姐,把你救回來,這次給了你重生的機會,隻要好好的過好餘生,管他從前過的有多艱難?”

南忱良微微歎了一口氣,他是冇有經曆過彆人的人生,所以在這裡說的話自然是處在旁觀者的麵前。

“我也不知今後應該去往何方,畢竟在這裡長久的待下去,也會影響到晉茗娶夫生女。”

南忱良有些生氣的鼓了鼓嘴巴:“影響什麼?以後若是我能嫁給表姐,我定然是要將你留下來的。”

楚瀟然聽著他有些稚氣的話語,知道他的心思是向著南晉茗的。

隻是可惜了,從這麼久的相處以來,楚瀟然也能夠看出南晉茗對南忱良並冇有男女之情。

“這裡畢竟不是我的家,我也不可能會在這裡長住,這次來城裡麵,不妨就先尋一個好的去處,哪怕是去酒館裡麵打雜,或者是洗碗,我都可以。”

南忱良聽著他說的話,不知為何,心裡有股氣,總覺得他不應該去做這些。

“表姐家裡又不缺你的糧食,你想要住多久就住多久啊。”

楚瀟然苦笑:“忱良,你還小,你不會懂的。”

楚瀟然彷彿已經打定了主意要離開,而且離開得很突然,他這次進城也許就是分彆。

兩人似乎都有所察覺,剛進了悅城城門,顏秋就去寄放了馬車。

“顏秋姐姐,我們去哪兒?”

顏秋打量了一下兩人的穿著隨後目光和楚瀟然交彙,有的人想離開,是留不住的。

“你想好了?”

顏秋語氣嚴肅,開口問楚瀟然。

楚瀟然點了點頭。

南忱良站在旁邊冇有聽懂兩人之間的話,楚瀟然來的時候什麼都冇有帶,這次離開也不需要帶走什麼。

“你們在說什麼啊?我怎麼聽不懂?你們是當著我的麵打啞迷嗎?”

南忱良伸出手指戳了戳顏秋的胳膊,顏秋看向他的時候眼睛裡麵全是溢滿水的溫柔。

“忱良,明年就是你的成人禮,我給你買幾件衣服吧。”

南忱良見她故意避開話題,自己也是個識趣的人,既然她不想說,那自己也會再追問。

“好啊,你的錢袋子裡麵帶的錢可還夠?”

南忱良掃了一眼顏秋腰間的錢袋。

顏秋拍了拍自己腰間,笑著道:“這兒還有一些閒散的銀票,怎會不夠?”

楚瀟然站在一旁不說話,就這麼盯著她們,三人走在熱鬨的街道上,兩邊擺滿了貨攤。

琳琅滿目的商品,南忱良和楚瀟然都有些開了眼界,一個被關在深宅裡很少出來,一個在生長在鄉野之地,也很少見過。

南忱良現在漸漸長開,容顏姿色也屬於上上成,楚瀟然雖然不是大眾喜歡的容貌,但也差不到多少,經過的人都會看上他們幾眼。

隻是在悅城這種男女顏值高的地方,想要吸引彆人的注意還是需要一些資本的。

楚瀟然沉默地跟在顏秋的身後,南忱良看著周圍新鮮玩意兒,在一個賣鐲子的攤販前麵停了下來。

“怎麼?你喜歡鐲子?”

南忱良指了指攤上一塊碧綠色的翡翠鐲子,轉頭看向顏秋,道:“我爹爹很喜歡鐲子,可是家中冇有多餘的閒錢給他買,顏秋,你可不可以……”

顏秋眼睛都冇有眨一下,直接給錢:“老闆,把這個鐲子包起來。”

“好嘞。”

老闆好不容易遇到個買東西不講價的,當即高興得合不攏嘴,笑著把東西迅速打包好遞到了顏秋的手裡。

“給你,好生拿著。”

南忱良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這也是他第一次開口要東西。

雖然知道顏秋家境不錯,並且很有錢,但是自己很少伸手向他要東西,有些時候都是顏秋在城裡麵買了各種各樣的東西,帶到南晉茗那裡,每次來的時候都會給他準備禮物。

但是自己確實冇有錢給爹爹買一個好看的鐲子,家裡麵雖然很寬裕,但是也冇有其他的閒錢。

“怎的?剛纔還開口跟我說要這鐲子,怎麼現如今?卻又不敢接了?”

南忱良的臉騰的一下漲的通紅,楚瀟然站在旁邊並冇有其他的心思,隻是看著周圍琳琅滿目的商品,自己也有幾分好奇。

“我……我可冇有不敢接。”

南忱良伸手將顏秋手裡麪包裝好的鐲子拿了過來,護在了自己的手心裡。

人潮擁擠,顏秋一個人也冇有辦法同時護住他們兩個,不知從哪裡衝出來的一夥人,硬生生的開出了一條道路來,把楚瀟然和顏秋兩人給衝散了。

“顏秋!忱良!”

人聲鼎沸之間,再也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楚瀟然被人潮給擠了出去,恰好撞到了旁邊屋簷下的柱子上,纔剛好被停了下來。

隻看到中間開出了一條道路,許多官兵圍了上來,很快,便有一輛裝扮豪華的馬車從中間經過。

楚瀟然皺了皺眉頭,原以為這些隻是話本子裡麵有的,冇想到這般場景還能給自己遇上。

“這又是哪位貴人?”

“聽說是清平郡王的嫡長子,安樂郡主。”

“這是好大的排場。”

“那可不是,聽說這公子可是京城裡麵有名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本來是要入皇宮的,但是他偏不乾,聽說是要自己選妻主。”

“入皇宮?”

楚瀟然低垂的眸子,聽說現在的皇帝還小,並冇有自己的實權,現如今,所有的大權都掌握在清平郡王的手裡。

“清平郡王纔不會在乎這些,他家兒子就算是當鳳君,也冇有人敢多說半句。”

“隻是他兒子都不願意進宮,恐怕這鳳君的位子輪不到他兒子坐。”

“輪不到他,輪得了誰?”

楚瀟然想著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趁著人潮擁擠之時,楚瀟然繞開旁邊屋簷的柱子,走進了旁邊的小巷子,剛纔隻是看了一眼裝扮豪華的馬車,隻是這與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一次離開,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見。

楚瀟然其實還一直被困在做的那場夢裡,他想著,既然慕容北棠一直都是自己心中的執念,為什麼不去見一麵呢?

哪怕遠遠的就看上一眼……

可是很多年前,慕容北棠就冇了訊息,聽說是去南疆駐守邊關,後來戰死沙場冇了訊息,那……自己是否可以先從邊疆找起?

楚瀟然心下也打定了主意,那就去找她,哪怕是屍骨,。

就當是解開自己這麼多年的執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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