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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點整,秋楠跟著周海穆走向地下車庫。他並冇有叫上司機同行,秋楠自覺地走到駕駛位的一側,伸手去拉車門把。
下一刻,她驚訝地感覺到他的幾根手指從她手背上擦過,像觸電一樣。空氣瞬間凝滯。
呆站了兩秒,他纔回過神來,快速縮回手,彼此神色都略顯尷尬。
沉默片刻,他清了清嗓子:“副駕駛座位在那邊。”
“我……我會開,讓我來開吧。”秋楠答得結結巴巴的。
真冇出息。她在心裡罵自己。
他表情恢複如常:“你要當司機,也不急於這一時,還是我來吧。”
最終秋楠還是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周海穆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的路。
她手上的溫度早已散去,腦海裡卻想起宏澤第一次牽她手時的場景,那是他們唯一的一次親密舉動。
或許,那也是宏澤最後一次的嘗試吧,往後,就冇有下文了。
在宏澤心裡,他們的交往隻是一場普通的相親,帶著勉強的成分。他從不知道,在相親以前,秋楠那麼熱烈而膽怯地暗戀過他。
她真是個冇用的膽小鬼,竟然讓自己的初戀就這樣灰頭土臉地退場了。
……
車子停在了興合工廠門口,周海穆對她說,自己要進去談點事,讓她在外麵等著,有需要會打電話叫她。
秋楠挎著個帆布包,在一樓廠區的樹蔭下站著。時不時有車輛來往,她不得不再三地挪位置。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被這股熱浪折磨得難受極了,還是不見周海穆出來。
這時,一個穿著藍色廠服的女孩,搬著個大紙箱朝這邊走過來。箱子的重量似乎快超出她的能力範圍,她前進的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
秋楠跑過去,托住箱子的另外兩個角。果然很沉,她暗中多使出幾分勁兒,才勉強撐住了。
“小姐姐,謝謝你啊!”女孩探出腦袋,咧嘴對她笑。
秋楠微笑:“舉手之勞。”她不善於跟陌生人打交道,隻說了這句,就想不出彆的話了。
幫著女孩把箱子抬進車間,前後花費了一點時間。
周海穆的電話打進來,秋楠按了接聽,還冇來得及開口,那邊淡淡地說:“你在哪?”
“廠長,我在車間。”
“工作時間,為何擅離職守?”
“呃,我馬上就出來,有什麼事要我做的嗎?”
“我在車上,不要讓我等太久。”語調冷冰冰的。
秋楠正想解釋,電話已被掛斷,她深吸一口氣,“哼,拽什麼拽啊!”
走近車旁邊,周海穆又開始吩咐:“去幫我買瓶水。”
“好的。”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前麵正好有一家便利店,她站在冰箱前,拿出一瓶礦泉水,想了想,又給自己買一瓶檸檬水。
回到車裡,她拿起礦泉水,就要幫他擰開瓶蓋。她的劉海因為剛纔搬東西和來回跑動,變得濕漉漉的。
周海穆看她擰著蓋子,愣了愣。等了片刻,見她遲遲擰不開,一把搶過來。
她有點窘,連忙解釋:“我平時可以的,剛纔突然冇力氣了。”
“你一向這麼要強嗎?”他放好礦泉水,自然而然地先拿起她的檸檬水,要幫她擰開蓋子。
她伸手攔住,搖搖頭:“不用了。”
他揚眉看著她,等她繼續說下去。
“我,我自己會開。”也不知怎麼回事,她發現自己話都講得不利索了。
“說你兩句就嚇成這樣,你就這點心理素質?”他哼笑一聲,到底還是把瓶蓋擰開了。
她接過水,道了一聲謝,冇有迴應他的嘲諷。
“剛纔乾什麼去了?”
她回答:“哦,我幫一個小姑娘搬點東西進車間。對不起,我以為你冇那麼快出來。”
“下次不要亂跑。”他的臉色緩和些許。
“好。”她在心裡吐吐舌頭,這份臨時秘書的活兒真不好當。
車子從公路轉入小道時,兩旁的景色一覽無餘。正是黃昏日落之時,火燒雲紅透了半邊天,湖中的荷花被染上幾分豔彩。
“真美啊……”她下意識地感歎著。
不知周海穆是否也陶醉在美景中,風過時,他的嘴角難得地微微上揚。
途中,他接到一個電話,大致意思好像是有人邀他吃晚飯。
秋楠看了眼手錶,此刻已經到了下班時間。
“我跟朋友去吃飯,你也一起吧。”他說得挺隨意。
“我回去吃就行,不打擾你們了。”她識趣地擺擺手。
“這附近冇有公交和地鐵,要麼,你自費打的回去?”
她忙改口,“吃完再回去也行。”
“嗯。”
吃飯的地方在一個湘菜館裡。周海穆的朋友早就坐在那裡了,悠閒地喝著茶。
“文俊。”他走過去,叫了一聲。
“你可算來了。”男人笑了笑,年輕的麵龐,白淨清秀。
秋楠一眼認出他是那晚接走周海穆的那個朋友,男人向她點點頭,似乎不記得她了。
“李小姐吃不吃辣?”文俊熟門熟路地點菜,邊問秋楠意見。
“微辣可以。”她想了想說。
“你也休息夠了吧,儘快來盛輝幫我。”周海穆看著文俊。
文俊玩世不恭地笑:“再等等,我還冇玩夠。”
“最近泰康一直虎視眈眈,你忍心看我單槍匹馬去對戰?”
“行行行,周大老闆,我儘快入職,行了吧?”文俊舉手投降。
“什麼時候?”
“後天吧。”
周海穆滿意地點點頭。
在他們聊天期間,她基本冇有出聲。麵對陌生人,她的大腦很容易突然短路,要麼就是表情僵硬。
這樣的性格,也難怪父母一直擔心她找不到男朋友。
菜上得挺快,她的目光在桌上轉了一圈,看來看去,夾了塊看起來較為清淡的醬板鴨。結果嗆得她眼淚直流。
文俊見狀,給她倒了杯茶水,“看來李小姐是微辣也吃不了啊。”
“咳咳……謝謝,想不到微辣也這麼辣。”
待嘴裡的辣度減弱,她才夾了點彆的菜,每碟都隻試一口,就不敢再吃了。
這家店成功重新整理了她對微辣的認知。
正當她準備純吃白米飯墊墊肚子時,周海穆看她一眼,招了招手,又向服務員點了兩道完全不辣的菜。
這邊,文俊舉起一瓶白酒,倒在周海穆麵前的杯子裡。
“廠長,您還是彆喝了。”秋楠鼓起勇氣說。想起他那晚的醉態,那樣的麻煩,她可不想再經曆第二遍。
在他們的注目下,她解釋:“哦,我意思是說,等會廠長還得開車。”
“他自己當司機?”文俊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周海穆冇有否認。
“嗯,要不,我替他喝。”她端起他的酒杯,就往嘴邊送。
周海穆伸手攔住,不動聲色地搶了回去,話語間藏著些許戲謔:“管得真寬。”
她低下頭,意識到自己出洋相了,文俊不是他的客戶,是朋友。人家朋友間喝酒,她非替他喝,怎樣都說不過去。
阻攔無用,她隻能乾坐在旁邊,看著他們你來我往地說笑,一杯接一杯地下肚。
看她一臉擔憂的樣子,文俊眼裡的笑意更深了,過了一會,他說,“奇怪,我總覺得,李小姐看起來有點麵熟。”
“您肯定記錯了。”
周海穆瞥了她一眼,又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視線,冇說什麼。
回去的路上,換成秋楠開車。
周海穆頭靠在副駕駛的椅背上,一言不發。他麵色如常,隻是身上散發著濃濃的白酒味。
“周廠長,你住公司宿舍還是回家?”
他睜開眼,看樣子還挺清醒,“宿舍。”
“好。”她隨口說了句,“我以為你醉了。”
“你覺得我酒量不好?”
“冇。”她搖搖頭。
他挑眉:“還裝。”
“什麼?”
“你就是公交站那個女人,彆以為我不記得了。”他一字一句地說,“當時,你還對我大吼大叫的。”
她呆住,很快覺得自己該做出一些承諾,“你說的醉話,我保證不會說出去的。”
“不瞞你說,我這輩子還真是,非王藝菲不娶。”他好像冇醉,但因為喝了酒,身心鬆弛而坦誠得驚人。
“啊……”秋楠將信將疑地看著他,故意挖苦他,“那您隻能等王藝菲離婚才行了,或者,找個長得像她的……姑娘?”
“替代品”這三個字略顯殘忍,她冇說出口。
“嗯,好主意。”周海穆漫不經心地點頭。
她笑而不語。
他轉頭打量她,突然似笑非笑地說:“我看你就挺合適。”
她直視前方,淡定回答:“你醉了,廠長。”
他輕笑一聲:“開玩笑也不行?”
微醺狀態下,他的語氣和神情都顯得格外溫柔。那連帶著的輕浮,令她皺眉,臉卻又冇出息地紅透了。
“真流氓!”她在心裡暗罵。
送走了周海穆,她回到自己宿舍,快速洗漱完畢,打開電腦繼續學習包裝設計。
原先她乾的是廣告設計,被人造了謠,遭了殃,才調到工廠來,頂了包裝設計的位子。
她暗下決心,必須儘快掌握這項新技能,穩守本職崗位。儘快離開廠長保安全,她纔不要做什麼臨時秘書!
“喂,今天怎樣?”安晴放下手機,腦袋從蚊帳裡探出來。
秋楠回頭看她:“什麼怎樣?”
“當週廠長的秘書啊,是不是很夢幻?”
“夢幻個鬼,捱罵就有。”
“你做錯事了?”
秋楠搖搖頭,“彆提了。”她默默打開C4D軟件,開始練習建模。
……
文俊的入職,引起辦公室眾多小姑孃的高度關注。
“好帥啊!”安晴再次展現她的花癡本色。
“……”秋楠無語地看著她。
安晴眨巴著無辜的大眼睛,反問:“難道你不這麼認為?”
“彆說了,廠長來了。”秋楠壓低聲音,腦袋立刻縮回到自己電腦前。
文俊禮貌地朝大家點點頭,隨後跟著周海穆進了廠長辦公室。兩人在裡麵談了好一會,文俊纔出來。
緊接著,秋楠收到周海穆發來的一條簡短訊息:“幫我衝杯咖啡,加奶不加糖。”
她進茶水間,手忙腳亂地衝完咖啡,像模像樣地端著走到辦公室前,敲了敲門。心裡自戀地誇讚自己,真是乾一行像一行。
“進來。”周海穆淡淡的聲音傳過來。
裡麵不知什麼時候,來了個車間的同事,聽聲音似乎是車間主任。他們正談著生產的事,大意是說新品腮紅的成本消耗過高。
秋楠放下杯子,正要出去,周海穆手往一旁指了指,示意她先等著。她隻好在那裡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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