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胡亥極度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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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命令,自然應由李超來下達。屆時提起此事,就是李超忠貞不渝,衛尉軍更是願意為王獻身,若始皇不予追究,則皆大歡喜。

而始皇若為此事震怒,那就是李超急功近利,我胡亥苦勸無效,加之此事關係始皇祭祀天地的大事,隻好聽憑他恣意妄為。

這便是進可攻退可守的策略!

然而算盤打得雖好,眼前這位騎都尉卻不按常理出牌,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騎都尉?”他再次喚了一聲。

“嗯?”李超纔回過神來,他下意識瞥了胡亥一眼,對方臉上已是毫不掩飾的不悅之情。

“少子,看樣子,好像是下雪了。”他猶豫地開口。

胡亥猛然一愣,隨後勃然大怒。

“騎都尉!”他厲聲喝道,“你身為衛尉軍都尉,始皇身邊的親信軍隊指揮官,統領的是我大秦最為剽悍的勇士!區區一場霧,就令你畏懼了嗎?”

“並未!”李超嚴肅迴應,“可是……”

“可是什麼!”胡亥滿臉怒容,李超作為李信之子,雖然李信在伐楚戰役中損兵折將,但在朝廷內部人們普遍認為這不是他作戰失誤所致,即便是李信的政敵也持此觀點。

畢竟李信是因為昌平君背信棄義切斷了他的後路,而昌平君之所以能切斷李信後路,正是因為始皇看重他楚國王室後代的身份,派遣他前往楚地安撫民眾!

結果昌平君剛到地方就發動叛亂,帶領楚人反抗秦國,這實際上是始皇識人不明,李信隻是替始皇承擔了罪責。

固然與王翦相比,李信用兵略顯冒進。但在伐楚過程中,李信大軍勢如破竹,即使麵對楚國有名的名將項燕,也能使其避而不戰,李信軍進,項燕軍則退,根本冇有勇氣正麵交鋒。雖然最後李信兵敗,但他在用兵上確實有過人之處。

這個時代學問多以家傳為主,尤其像兵事這樣極其敏感的知識,大家族通常把這些知識視為傳承的根本,家族的榮耀與富貴均繫於此。

因此李信抑鬱而終後,李家那種攻勢淩厲、天下無敵的兵法,隻能由李超繼承。

這也是趙高和胡亥特彆重視李超,特意讓他參與此次隨胡亥斬蛟的重要行動,並分擔這份大功的原因。

因為衛尉軍被譽為天下第一強軍,自然需要一位出手即令天下無敵的將領,如此才能在萬一事情進展不順時,與天下第一名將蒙恬所率領的三十萬長城軍一較高下!

原本趙高還擔心李超輕浮,待到上了琅琊台,卻發現李超顯然吸取了父親的教訓,凡事都做足準備,胡亥當時還在心中讚歎,或許這就是上天賜予他的名將。

冇想到李超所謂的有備無患卻被這場大霧徹底打破,反而暴露了他瞻前顧後、不敢決斷的缺點。

比如現在,一個黑鍋就擺在那裡。你身為騎都尉不去揹負,難道要讓我這個少子胡亥去背?

“我片刻也不敢忘記!”提到已故的父親,李超滿臉莊重,恭敬地拱手。

“既然不敢忘記,你為何停滯不前?”

“還藉口下雪拖延,你知道現在已經是五月中旬,馬上就要進入六月了嗎?”

“砰”地一聲沉悶聲響,不知何物擊中了胡亥的頭盔,他下意識地伸手摸向自己的頭盔,一邊繼續疾言厲色地質問:“如今已是夏季,你可曾聽說過夏天會下雪的事情?”

他一邊繼續摸索著頭盔受損之處,步步緊逼地追問:“你說下雪,那你告訴我,雪在哪裡?”

手指終於觸及頭盔被撞擊的位置,胡亥臉色驟然一變。

他迅速摘下頭盔,目光鎖定在剛纔手指觸摸的地方,隻見那裡赫然出現了一個微小的凹陷!

“嘩啦”一聲,他立刻從兵車上躍下,怒氣沖天地瞪視著李超,聲音冷冽如冰:“騎都尉,你部下竟然有人向主將投擲石塊,應當何罪?”

胡亥年紀尚輕,加上他自身的武藝自然無法與衛尉軍甲士相比,所以他穿戴的並非重甲,而是一件鑲嵌了青銅片的皮甲。

頭盔也是皮質,上麪點綴一層薄薄的銅片作為裝飾。

而現在,位於頭頂中央的一片銅片竟然被砸出了一個小坑,雖然不深,但這枚飛來的石塊肯定不小。

而且周邊隻有衛尉軍的士兵,除了他們,彆無他人!

胡亥極度憤怒。

我隻是下令你們去墊路而已,你們竟敢向我投擲石塊,真是膽大包天!

他怒不可遏地瞪視著李超,而李超此刻早已心驚肉跳。

“偏將軍,”他猶如夢幻般低語,“並無士兵投擲石塊。”

“砰”地又是一聲悶響,這一次來自旁邊斥候的頭部。

胡亥恨恨地將頭盔摔在地上,怒氣沖沖地指著斥候,語氣森冷地質問:“這不是投擲石塊是什麼,你自己看看,這麼大的石塊,幾乎跟大拇指差不多大小……”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疑惑地看向地上那枚奇特的石子。

石子晶瑩透明,看上去就像一顆寶石。胡亥驚訝地彎腰,直接將那枚石子拾起。

下一刻,他突然愣住了。

然而此刻,胡亥卻無法集中精神關注周遭一切,他如同雕塑般佇立在那猶如星河倒掛般的密集冰雹之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寒冷,穿透骨髓,深入心底。

不僅是身體上的寒冷,更是心靈深處的震撼。

此刻,衛尉軍被困在山路之間,四周瀰漫著濃霧,進退兩難。

儘管胡亥頭頂已有堅固的鐵盔保護,若有必要,隨時可以披上足以抵擋尋常攻擊的鐵甲,即使是拇指大小的冰雹也無法穿透其防禦傷及自身。

然而,胡亥卻毫無安全感。

因為他清楚地看到,在這冰雹之中,竟夾雜著宛如雞蛋般碩大的冰塊!

對於冰雹,胡亥並非未曾見識,但如此巨大的體積,確是生平罕見。

如此巨大的冰雹,自己的盔甲,真能抵禦得住嗎?

正當胡亥陷入沉思之際,李超突然清醒過來。

他粗魯地一腳將胡亥車上的士兵踢下車廂,緊接著迅速抽出佩劍,果斷斬斷了拴住戰馬的韁繩,雙手緊握車底,猛然發力。

伴隨著一聲怒吼,沉重的戰車竟被李超掀翻一側,他口中溢位血絲,大聲疾呼:“偏將軍,請速速躲入車內暫避!”

胡亥瞬間清醒,他迅速鑽入狹窄的車廂內,車廂空間狹小,加之身著皮甲,蹲下顯得尤為不便,更是在尊嚴上有所折損。

然而此刻,胡亥已無暇顧及這些,他勉力蹲下,聽著冰雹撞擊戰車的聲音,心中略感安定。

而李超則毅然用自己的身軀擋在胡亥前方,胡亥先前的憤怒消失殆儘,由衷稱讚道:“騎都尉果真是忠誠英勇,頗有先父之風範!”

直到此時,他纔有餘裕去注意周邊的情形。

周圍已被嚴寒籠罩,連霧氣也開始變得稀薄,顯然因寒氣凝結而逐漸消散。

此刻冰雹已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地麵已是一片雪白。

“騎都尉,”他猶豫地開口詢問,“你可曾聽說,惡蛟不僅能操控雲霧,還能引發冰雹降臨?”

李超此刻正艱難地忍受著冰雹衝擊,儘管身穿三層厚重的盔甲,頭戴精鋼打造的頭盔,當前的冰雹尚能抵擋。但這無數冰雹擊打在頭盔上的衝擊,仍讓他內心恐慌不已。\"

他強忍痛苦回答:“我隻知道蛟龍能騰雲駕霧,龍能播撒雨水,此乃它們的本性。”

“至於夏日降冰雹之事……”他突然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道:“我確實不清楚。”

胡亥並未察覺李超的言不由衷,他滿臉憂慮地歎了一口氣:“若是中車府令在此就好了。”

“中車府令?”李超一時未能反應過來。

“是啊,若是中車府令在此,必然能為我們想出應對之策。”

他對趙高雖行為乖張,卻極為敬重,深知趙高為其精心策劃,一切儘在眼中。

在胡亥看來,趙高乃世上最為博學之人,智謀出眾,世間萬物似儘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會有什麼樣的應對策略?”李超一頭霧水。

胡亥瞥了他一眼,不滿地迴應:“自然是關於斬蛟的對策!”

“若此次中車府令陪同我們一起登山,小小的大霧怎能阻礙我們行動。”他責怪地看向李超:“如今,我們隻能等待冰雹停止。”

李超啞口無言。

他冇想到胡亥此刻竟然還在掛念斬蛟之事,這場冰雹過後,儘管衛尉軍士兵皆身著三層重甲,冰雹雖未穿透鎧甲,但戰馬身上的馬鎧卻不足以全麵防護。

馬鎧大多由皮甲製成,僅頭部、胸部等關鍵部位有青銅護具。

料想此刻戰馬必定傷亡慘重,即使不至於喪命,但也難免受到嚴重傷害。

受傷的戰馬無法拉動戰車,若無戰車,又如何去獵殺蛟龍呢?

然而,正如趙高所說,若中車府令在此,或許真的有辦法解決。

就在此刻,一名士兵冒著冰雹疾奔而來。

他手中緊握著一塊布帛,聲嘶力竭地喊道:“偏將軍,騎都尉,山下有通過響箭傳遞上來的密信!”

胡亥欣喜若狂:“快呈上來!”

而李超同樣歡喜不已,果真是中車府令,萬事儘在掌握之中。

他激動地接過布條,不顧頭頂的冰雹,快速展開,一行字映入眼簾。

“少公子不必憂慮,此乃蜃樓幻境,均為虛像。我已命士兵以響箭指引你們方向,你們應儘快行動。”

他頓時愣在那裡,而身邊的胡亥已迫不及待,一把搶過布條。

下一刻,他的臉色劇變,憤然將布條在額頭上一抹,怒吼道:“將這塊布條射回山下,對準目標射擊!”

“問問他趙高,我額頭上的血跡是不是幻境!”

他此刻隻覺心頭氣血翻湧。

老子都被打得頭破血流,你卻告訴我是幻境,是虛妄?

老子肚子裡藏著一句“虛妄個屁”,不知該不該說出口!

琅琊台第一層山道的一處由於流水侵蝕和山體坍塌形成的凹陷處,徐福正蜷縮其中,瑟瑟顫抖。

他瞠目結舌地望著前方山道上那層晶瑩透明的冰雹,眼中充滿恐懼、驚訝,同時也懷揣著一絲嚮往。

“這難道就是我剛纔唸誦口訣產生的效應嗎?”

他低聲自語。

雖然他未曾親眼目睹唸誦口訣時的奇異景象,但他明白,眼前所發生的種種變化,都與他剛纔唸誦的口訣密切相關。

霧氣此刻已經淡薄許多,儘管寒氣逼人,但徐福卻感到無比愉悅。

“這麼說來,我今日在夢中所聽到的聲音,肯定是仙人的無疑了!”

他緊握雙拳。

實際上,這一點早已接近確認。

若非神仙,怎能使得徐福頃刻間跨越百裡之遙?

徐福此前已確認過,自己在海上時太陽的位置,與抵達琅琊台時太陽的位置並無差異。

若非神仙,又怎能讓瀕臨死亡的徐福重獲生機?

若非神仙,腦海中那些神奇卓絕的符文又是從何而來?

然而,徐福出身卑微,一生所追求的就是尋找仙緣。

至於真正遇見神仙,甚至成為仙人之後的生活,他從未設想。

這已成為他心中的一個執著念頭,特彆是在險些葬身大海之後,他變得更加極端,患得患失。

他擔心自己今天經曆的一切,最終隻是夢境一場,醒來後一切成空。

現在看來,這一切並非夢境!

經過一番努力,徐福才使自己平靜下來。

始皇帝集天下權力於一身,即便是超過五十人的軍隊調動,也需要上報始皇帝知情。

而琅琊台作為神聖之地,儘管平時會有不少無知百姓攀爬,徐福也曾如此,但若是大規模軍隊要上山,如果冇有始皇帝的命令,決不能擅自行動。

再加上,雖然目前看不見大軍的具體狀況,但從聲音判斷就能得知,大軍配備了多輛戰車。

隨著騎兵和車陣的發展以及國家安定,大軍出動時,已很少先用戰車開路,而是更多作為輜重使用。

天下間唯一依然堅持以戰車為戰鬥核心的大軍,唯有衛尉軍!

衛尉軍作為始皇帝的貼身護衛大軍,如今衛尉軍的戰車既然已出現在琅琊台上,而四周卻冇有戒嚴跡象

“霧靄似在淡化。”李斯始終關注著琅琊台區域的變化,此刻他清晰地察覺到,原本緊鎖琅琊台猶如凝結的霧靄,此刻正逐漸消散開來。

趙高雖然表麵上泰然自若,但實際上同樣密切關注著琅琊台方向的情況,他悠然地瞥了一眼,讚許地啟齒:“果真不愧是蛟龍,操控雲霧之力,竟能達到如此境地。”

琅琊台所在的琅琊山脈綿延七裡之遙。一條如此年幼的蛟龍,竟然能夠憑藉霧氣將整個琅琊台完全遮蔽,堪稱古代典籍中記載的神奇生物。

當然,鑒於它當前與大秦對立,因此被視為妖邪之物!

並且,儘管尚未查明其形成原因,趙高此時已然確認一事。

正如李斯所推測,胡亥等人在琅琊台上所目睹的一切奇異景象,實為虛幻之景!

虛幻之景,一聽便帶有一絲邪魅之意。因其源頭指向傳說中的誌怪鳥類,在海上製造幻境迷惑無知的人走向死亡。

因此,琅琊台上的那條蛟龍被認為是妖邪行為,證據確鑿!

妖邪之物,必然攪亂世間,藉助虛幻景象營造天上雙日的異象,倒也合情合理。

如此一來,自然不會對大局產生影響。

“如今霧靄消散,也許是其力量耗儘所致。請上酒!”他揮手示意,平靜地說出這句話。

先前趙高還有些許顧慮,擔心琅琊台上的白蛟可能具有某種神秘力量,以致五千衛尉軍都無法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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