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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為始皇帝,雖少年時荒唐放縱,但自即位後勵精圖治,自然明白雙日爭輝象征何意。
這乃是預示天下即將大亂的征兆!
……
靜室內,始皇帝獨坐於軟榻之上。
內侍已經退下,整個靜室內隻剩下始皇帝一人。
直到此刻,他臉上的震驚之色仍未消退。
他先前得知琅琊台上確有蛟龍時,尚存一絲驚喜與激動。
畢竟追求長生不老,同樣是始皇帝內心深處的執著。
然而,內侍口中所述的“天現雙日”,卻徹底撲滅了始皇帝心中的激情。
天現雙日,意味著爭奪皇位之事興起,天下必將陷入混亂動盪。
而始皇帝之所以渴望長生,最重要原因在於他期望大秦永世安寧,天下太平。
之所以選擇胡亥而非扶蘇,也正是出於這個原因。
扶蘇素有賢德美名,天下皆知他的仁愛善良。
而胡亥品性不佳,且他能否因不肖而轉變為賢良,始皇帝
因此,倘若扶蘇繼承秦朝大統,非但不會令秦朝更迭為楚,反而可能導致天下再度陷入混亂!
扶蘇越是賢良仁德,這種可能性就越大!
他一心以為,曆經長久戰火洗禮的百姓亟待安寧修養生息。
儘管這番言論看似合乎情理,然而秦始皇深知,天下統一不過短短九年光陰,九載歲月遠不足以讓天下人忘卻他們昔日所屬的國家!
想要實現全民修養生息,必須等到當今這一代人儘數老去,新一代人皆以秦人自居的時代到來!
至少要強勢統治三十年!
秦始皇隻能寄希望於胡亥,期盼他能在某種程度上背離父皇的期望,卻又不失為一位合格的繼承者!
至於神仙、蛟龍之事……
秦始皇麵容上流露出一絲慰藉之情。
“我兒扶蘇,並非懷有篡逆之心之人!”他輕聲低語。
“他不曾對我有所隱瞞,即使麵對我的威嚴壓迫,他也堅守本心,矢誌不渝地為我尋求長生不老的神仙之道!”
或許是因為自身身體狀況急劇惡化,加之預感死期將近,秦始皇內心深處罕見地顯露出柔情的一麵。
世人皆道秦始皇不寵愛扶蘇,甚至扶蘇本人也這樣認為。
然而,哪有父親不愛自己的孩子呢?
秦始皇並非真的不喜歡扶蘇,每當他看到扶蘇時,更多的是警惕扶蘇背後潛藏的楚國亡魂陰影!
這樣一個英勇剛毅、品性賢良的長子,秦始皇亦視為家族榮耀!
隻可惜……
“朕乃秦始皇!”
“開創千古偉業,奠定萬世基業的秦始皇!”
“朕不僅是扶蘇之父,更是天下人的君王!”
“吾兒扶蘇雖賢良孝順,卻未能意識到,如今的天下已初現動盪之象!為此,作為君王,應果斷決斷,穩固天下人心!”
“既然已下令誅殺所有方士,就必須貫徹到底!”
“凡不能為朕所用的方士,均被視為妖邪之輩!”
“即便世上確有方士存在,朕之詔令已頒,難以收回!”
“非是朕不肯相信,而是,朕無法相信!”
秦始皇眺望著遠方,彷彿能洞察萬裡江山。
“在我大秦疆域之內,朕之所信,則萬物皆有;朕之所不信,則萬物皆無!!!”
秦始皇眼神冷冽,此刻已是晚年,感知到生命垂危,眼看江山未穩,已然徹底不再信任方士之類的人。
即便是真有方士,也應歸屬於大秦麾下!
“來人!”他突然爆發出一聲厲喝。
“傳達朕的旨意,神仙、蛟龍之說,皆為虛幻之談!”
“令胡亥不得動搖,迅速將其誅殺!”
“傳令衛尉羯,率領衛尉軍立即返回行宮,隨朕一同出行!”
“朕要親自前往琅琊台,見證我大秦鐵血將士,為天下剷除妖邪!”
……
正當衛尉羯接到秦始皇的命令疾馳趕往琅琊行宮,準備護駕出行之際,琅琊台東側,徐福正艱難攀登。
琅琊台三麵臨海,唯獨西北方向與陸地相接,徐福所處的東側乃是一片懸崖絕壁。
懸崖高達十幾丈,攀至頂端即抵達第一層山路所在。
此懸崖尤為險峻,雖不至於猿猱難攀,但崖壁上遍佈巨大岩石,經年累月受海水衝擊,表麵光滑如鏡,幾乎找不到著力點。
然而徐福攀爬起來卻顯得頗為輕鬆。
隨著攀爬的深入,他內心的驚奇愈發強烈,喜悅之情同樣隨之增長。
今年徐福已屆四十一歲,在秦代,許多人活不到三十歲便去世,四十餘歲已算步入晚年。
而徐福在海上漂泊數月,早已耗儘體內殘餘的精力,若非在螃蟹島僥倖未餓死,最多也隻能再活兩三載。
然而此刻,他全身充滿了活力,彷彿回到了青春少年時期!
不僅如此,他甚至覺得此刻的身體狀態比少年時還要輕盈!
徐福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胸膛內有一股清冷且生機盎然的氣息,這股氣息讓他有種隨時可以乘風而去的錯覺。彷彿此刻他從崖壁上躍下,不僅不會摔死,反而能淩空飛起。
當然,理智告訴他這隻是錯覺,證據便是額頭上的那個腫包,此刻還在滲出血跡,那是他在攀爬時不小心跌落所致。
“此前夢境中所聞,定是神仙傳授秘法無疑!否則怎會出現如此神奇的現象!”
此刻他滿心歡喜,同時也略感惋惜。
“隻可惜我當時已昏厥過去,無緣目睹神仙的真容!”
“不知依照神仙的指示,在琅琊台上唸誦一句口訣將會發生何種變化?”
他一麵攀爬,一麵情不自禁地思索起來。
十幾丈高的懸崖瞬間便被他征服,徐福小心翼翼地踏上第一層山路。
眼前瀰漫著濃厚的霧氣,耳邊迴盪著戰車車輪滾動過山石的聲音,徐福不禁愣住。
明明戰車的轟鳴聲近在咫尺,但他卻無法判斷戰車的具體方位。
眼前的這片霧氣,似乎有些詭異!
“此處,應該已算是在琅琊台上了吧?”他謹慎地環顧四周。
他對這片突兀出現的霧氣來源不明,心中警兆為何也無從得知,但他有一種直覺。
若他還隨意在這琅琊台上行走,隻怕會迷失方向。
儘管他對琅琊台十分熟悉,但此刻卻產生了這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罷了,就在這裡吧。”他在霧氣中站定,緩緩閉上雙眼。
幾行猶如天生烙印在心頭的篆字,瞬息之間閃現在他心中,他逐字逐句地唸了出來。
“雲篆蒼穹,浩劫初始。忽遠忽近,或沉或浮。”
隨著口訣念出,一道光芒自他胸前那塊刻有“尋仙使者福”的玉牌上亮起,璀璨奪目的光華中,徐福麵前的霧氣開始翻滾湧動。
閉著眼睛的徐福並未察覺到身邊的異常,此刻他全身心沉浸在那些篆字之中。
“四方遊移,一丈之地。上真皇人,運筆書寫。”
翻滾如混沌般的霧氣驟然裂開,徐福麵前一丈之處赫然出現了一幅奇異景象,一半霧氣繚繞,另一半卻清晰可見。
“天地經緯,山川符籙。”
霧氣突然停滯,繼而狂風般散開,四周響起陣陣風雷之聲,似乎在迴應徐福的吟誦。
整個琅琊台彷彿都在顫動,原本震耳欲聾的戰車聲逐漸消逝,天地間隻剩下徐福的聲音迴盪。
而此時的徐福也已進入一種極其玄妙的境地,那些篆字如同旋渦一般,將他的心神完全吞噬。
此刻他已無法識彆腦海中篆字的具體形態,但不知為何,他又能夠理解其中的含義。
正是所謂的字字入心,不拘泥於視覺。
他猛然發出一聲厲喝。
“日月星辰,聽我號令!”
“混元一氣陣,啟動!”
(結束)
徐福緊緊閉上眼睛,默唸口訣。
隨著他的一聲“啟動”,他胸前玉牌上的光芒驟然大放!
這塊“大秦始皇尋仙使者福”的玉牌,乃是始皇親賜之物。
此玉采自傳說中的崑崙神山,當地人聲稱其乃天帝宮殿所用材質。不同於普通玉石,此乃溫潤的軟玉,色澤潔白如象牙,故稱牙牌。
牙牌自古
麵對眼前的仙緣機遇,它就潛藏在我腦海深處,我卻難以找到進入的途徑!”
“也許是自身領悟不足,我需加倍努力追求真理!”
“既然仙家以神秘符篆長久烙印在我的識海之中,我相信總有一天,我能解開這其中蘊含的秘密!”
他突兀地舉起雙臂,儘管衣袖已不在身上,他仍模擬著拂袖起舞的動作,隨後虔誠地伏倒在山路之上。
“我是徐福,深深感激仙師的浩蕩恩典!”
完成五體投地的大禮拜後,徐福挺身站起,先前滿臉莊重虔誠的神情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懼與憂慮不安。
身為一名修道之人,他對飛昇成仙的渴望堅定不移,但他本質上仍然是個平凡百姓。
他對方士對始皇陛下的感恩、忠誠,與其對始皇陛下的敬畏,乃至對死亡的恐懼以及被抓捕的擔憂並不矛盾。
特彆是在此時此刻,大秦鐵血精銳的戰車就在頭頂不遠處的山路上隆隆作響,距離他僅二十多丈,令他心驚膽戰。
他忽然感到一陣寒顫,謹慎地環顧四周,眼中略顯驚訝。
“此處何以如此寒冷?難道我已經恐懼到如此地步了嗎?”
罷了,他輕輕搖頭。
這樣的寒意,我還能夠承受得住。
仙師未曾指示我在誦讀口訣之後該如何行事,而徐福也不清楚此刻離開琅琊台是否違背了仙師的意願。
不過,眼下的琅琊山已被濃霧包圍,無人知曉我已來到琅琊台上。
因此,我暫且留在琅琊台上,待霧氣消散後再作打算。
況且,琅琊台乃神聖之地,在此揣摩仙師所賜符篆,或許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也未可知!
正當徐福在琅琊台山路上蜷縮著身子,冒著氣血翻湧的風險繼續鑽研腦海中的符篆時,位於與琅琊台隔穀相對的珠山上,趙高正端坐在席上。
而李斯這時已換上潔淨的衣物,不同於趙高的是,他此刻正揹著手站在山崖邊上,遠眺琅琊台上的濃濃霧氣,似乎在思考些什麼。
看著李斯的背影,趙高眼神閃爍不定。
“廷尉大人,”他尖細的聲音響起,“您如何看待‘天有二日’之意?”
“天有二日,顯然是指兩日爭輝。”李斯依然背對趙高,語氣平靜如水。
趙高則稍作停頓,臉上掠過一抹陰冷神色。
此前兩人還在困惑,為何少皇子胡亥竟然在琅琊台上迷失方向。豈料山腳下的士兵再度傳來報告,稱他們在山腳聽聞琅琊台上的衛尉軍驚呼:“天有二日”!
如今胡亥為何迷失已不再重要,關鍵在於——天有二日!
趙高不明“天有二日”究竟意味著何種景象,他本能地抬頭仰望天空。
此刻琅琊台被霧氣籠罩,山頂更是模糊不清,而且霧氣似乎還在彙聚,甚至蔓延至高空之中。
此刻琅琊台頂部已有大片雲層聚集,整個天空也被薄薄的雲霧遮蔽。儘管如此,趙高仍能從薄雲之後輕易辨認出太陽的身影。
天空中分明隻有一個太陽,哪來的兩個?
然而數千名衛尉軍同時呼喊,必非空穴來風之事。
“請教廷尉大人,‘二日爭輝’又該如何理解?”他目光閃爍地追問。
李斯終於轉過身來,他看向趙高,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中車府令大人不知嗎?二日爭輝,顯然預示著天下即將大亂!”他淡然說道。
趙高心頭猛然一震。
他目光中露出一絲驚訝,看向李斯,而後者麵色仍舊恬靜如常,彷彿這句話在他看來微不足道。
恰恰是這一點讓趙高感到驚奇。二日爭輝象征天下大亂,他又怎會不知?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敢不敢直說又是另一回事!
始皇帝的權威遍佈四海之內,凡敢擅自興兵者,殺;凡敢談論動亂者,同樣殺無赦!
趙高略微避開李斯的目光,低首詢問:“我們,是否應當將此事稟告始皇帝陛下?”
“為何要稟告?”李斯聲音依舊平淡,令趙高再次震動。
他下意識地抬眼看向李斯,與李斯的目光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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